天色黑许久,城中人大概都不怎么晚上出来活动。因此街上还是一片黑暗,江日雪被飞长老携着坐上了马。一起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而去,身后也跟着使着轻功奔跑的弟子们。飘飘荡荡好大的动静,两排高楼住户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来呵斥。毕竟在晚上的时候,一群跟土匪一样的人和守城的侍卫发生了冲突。
侍卫们没敌得过这些土匪,便退入城中。连百姓也不管了,不过这些土匪好歹还知道这是官府的管辖,并没有踏入一步。一直蹲守在城门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此时不知道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又在干什么,人人自危,怕这些土匪的刀子伸到自己头上。
江日雪一直凭着记忆指着西侧的一边杂乱的巷道。飞长老看巷道狭窄,便捏紧了缰绳使的马的速度也降下来了。瞧着身前人急迫的样子又戏谑道:“一会就到了,你何必总是这样着急?”
江日雪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熟悉的客栈道:“先替我报了仇,日雪才有心情陪长老玩笑。”
飞长老在后面发出一阵笑声,又对着江日雪轻声调侃道:“你啊,总是这样弄的公私分明。”遂加快了速度,奔跑到了客店之后,便用手中马鞭在客店的门板处啪啪打了几下,那门板竟然轻飘飘的向里倒去。
里面传来一阵吼声:“是谁——!这样大胆——”
小二还拿着一只黄铜色茶壶,想必是从后院一路奔到这里。抬头一见面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便傻了眼,十分快得低声下气说道:“唉呀,不知这么晚了,还会来贵客。我们这小店还真是紫气东来,大运临门啊!”
马上依稀坐着一个熟悉的白衣袍公子,正和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依偎在一处。小二不敢抬头,只虚虚瞄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又听头上一阵似嬉笑似打趣的声音问他道:“贵客吗?嗯,我知道了在我来之前你这店里就已经来了一波贵客了是不是?”
小二想到白日里来的那些人,又想到应该没那么巧,便道:“是,是来了一些。”便见一道鞭影刷的在自己面前落下,小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地一滚滚到了客店门外,这才躲过一劫。正迷糊不解的时候,就见那女子道:“滚开,我要找人。”那人骑着马竟然就进了客店,踢翻了不少桌椅。
小二一见店内桌椅板凳皆被马匹踩踏,心中疼惜不已。便也不怕死了,急急奔到那马身前,对着马上的人祈求道:“我的老天爷唉,我的活菩萨!有气您使着我来,可不干这些桌椅的事。”
飞长老疑惑道:“我倒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小二我说你是傻呢?还是不要命了,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见是吗?”
小二抱着从马背上垂落下来的飞长老的腿道:“俗话说的好,命好不好天注定,可是我要是活下来之后,店没了。那么我也不感谢老天爷,活下来,吃饭的店铺没有了。那又有什么用,您说是不是。”
飞长老脸上笑得更开心了,正欲和这店小二多说几句话,江日雪突然自上而下给了抱着飞长老腿的小二一巴掌。
小二愣住,飞长老也是讶异,嘴开合了却又闭上了。只看江日雪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小二道:“说!她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要你这样的来为她们拖延时间?”
小二哭诉道:“我,我,真没有啊——”
江日雪俯视着她道:“我不管你得了多少财宝,要是你们这店里还包庇这些人,那么就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飞长老一下跳下马来,江日雪也被带着到了地上。这小二被江日雪这样一吓,腿软之后卧倒在地上,压着嗓子小声道:“没见过这样欺负人,公子我好歹还为你服务了一番。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江日雪道:“我不跟你说这些,我只问你白日里来的那些人都还在屋里休息吗?有没有什么动静?”
小二被打怕了,连连开口说道:“她们能有什么异常,就是跑了茅厕几趟。”江日雪眼一斜,“还有呢?”
小二又道:“就是,就是那个看起来像主子的女人,跑到公子屋里呆了许久,之后便也出来了。”她又不好意思笑道:“这,我要是知道公子那样五花大绑非是情趣,我早就报官去解救公子去了我。哪里还能呆在这里让公子厌弃!”
飞长老使唤了几名女弟子一一上楼查看,手中都拿着大刀派的刀。小心翼翼的踹开了一间又一间的房屋。
但都转过头来,摇头示意。江日雪提起小二的衣领,一路扯着上楼,一间间看下来,果然里面没有人影并且被褥凌乱。
又指着凤白炽的房间问道:“这里面的人去哪了?你还不说实话!”
小二求爷爷告奶奶的,被江日雪扯着跪在地上,忙磕头道:“原谅小的吧!原谅小的吧!小的是真不知道这些客人去哪了?明明刚才还在往茅厕跑,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江日雪放开了手,又走到屋内细细查看,走到窗前往外瞄了一眼,便当凤白炽她们也都跳楼逃走。
飞长老站在门边疑惑不解的看着江日雪脸上的表情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们什么仇什么恨。值得你这样记挂她,就算把你绑着离开了。不也没有真正把你怎么着吗?”她问江日雪,本来就是对于这个奇怪的不同寻常的公子起了兴趣。加上江日雪总是那样苦恨仇深,冷若冰霜的样子,更是激起了这个飞长老的注意。
可是江日雪连看都不看她,站在窗边的人望着天上月亮轻微的叹了口气,才虚浮无力的说道:“我和她不是愁怨,而是死敌。”这个公子眼含霜刃朝飞长老看来,又道:“死敌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跟她注定是要死一个,就看看飞长老护不护我了。”
飞长老不解道:“我看即使我不护着你,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与你敌对的意思。”
江日雪朝她走来,边走边说道:“长老你不明白,我的家人亲人因她的缘故死了。我怎么能不恨,要是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们活过来,我死了都没关系。可是哪有呢?”
飞长老不轻易感动,可是这一回被江日雪双眼含着的要落不落的泪光打动了。见他走过,竟然下意识的要为他让路,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的。
江日雪下了楼,于是飞长老也下了楼。她跟在江日雪后面一直走到了客店门外,身后跟着飞长老的马。
飞长老跑了两步,一把拉住了江日雪的肩膀,江日雪这才愣愣的看着她,飞长老一笑道:“好了日雪,都出来了就不要想这些事了。这样吧,我再带着你去追她们可好?”
江日雪还是愣愣的说道:“去哪追啊?”
飞长老露出了牙齿笑道:“好像是东边吧!我刚才问店小二了,她不敢说谎,我还给了她一个银子。”
东边,就是凤都的方向,江日雪这才点点头,似乎同意了飞长老的说法,飞长老又牵过马,扶着江日雪先上去,自己才跟着跳上去。
刚从客店里面出来的女弟子见到了飞长老问道:“长老现在夜色已深,我们是不是还是找一个马棚?”
飞长老对着她们使眼色,嘴里还装作不屑道:“睡什么马棚!——我们什么时候睡马棚了!”
女弟子们又高兴起来,以为这个飞长老终于不扣门一回,便又问道:“那我们是——”
飞长老用马鞭指着东边道:“就是那里了!”女弟子们看去什么也没有,飞长老骑着马跑的飞快对着后面的女弟子喊道:“你们快跟着我吧!我们连夜赶路,往东!来晚了我可不等你们。”这句话说出来飞长老就敢这么做,这些女弟子不敢抱怨,又都纷纷追赶而去。
此时从屋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哎,他果然是这么恨我。”
圆月之下,屋顶之上,黑漆漆的一片起伏的屋脊中凤白炽和赵南枝还有蔡玉带一起坐在上面。若是江日雪轻轻抬头往上面一瞧,就能瞧到她们。可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江日雪怎么会有这样的细心。
于是她们在这些人闯入的时候已经跳上了屋顶,听着下面的人翻东找西的声音欣赏着月色。
赵南枝还是闷不吭声的坐在一侧,只有蔡玉带回答道:“王女你这般惆怅他也不领你的情,何必,照我说的,江公子他爱干嘛干嘛。我走到哪就躲到哪,这不就没有烦忧了。”
凤白炽对着圆月亮吐了一口气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真的能眼一闭一睁就能了解的事。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吗?”
蔡玉带道:“你还是在乎江公子的,我多说什么你也不会在意。”
凤白炽点头道:“是啊。”
赵南枝在旁边动了动弯曲的腿,凤白炽转回头说道:“我们还是快点下去休息吧,她们跑去了东面想也是不会回来了。”
蔡玉带也点了点头,不过就见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屋里。屋内灯火通明,凤白炽与赵南枝蔡玉带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王女的手还在她手腕上,显然刚才是王女把自己带下来的。
蔡玉带连忙道谢说:“多谢王女,多谢王女。”凤白炽笑着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说道:“这有什么,要不是蔡大姐耽误了入门派的机会,说不定大姐比白炽的轻功还要好呢!”以前蔡玉带在山洞的时候,怕凤白炽一直躺着会很闷,便说这些往事来逗她。凤白炽便听了很多这个蔡大姐的少年荒唐事,比如就有一条,这大姐仗着身强体壮去拜师,可是走到半路却被土匪劫了。
土匪们看她身上没什么钱,又看她身强体壮是个当土匪的好料子,便把她绑了回去,说是让她干活抵债。干的什么活,那也自然是土匪喜欢干的活。蔡玉带去了之后,没想到寨子里面老是能拦到富商之类,而且很容易就放弃了珠宝。
很快蔡玉带也有了一些钱,她便想赎身回去过普通的生活。就这样,在寨子里的钱,赎了自己的身。
回去之后又变成一穷二白,才老老实实做些生意糊口。这才有了赶马车的蔡大姐。
想起这些事蔡玉带觉得羞涩,便道:“哎,这都什么时候的事,王女还拿老人家打趣。好了我可受不住,我要去睡了。再见了王女,赵公子。”
赵南枝与凤白炽便与她道别,见蔡玉带走后,凤白炽才转过身道:“多亏赵公子机敏,我们才能躲了一劫。”
赵南枝笑了一阵才道:“这个还真的不是我注意到的,我们当时都在后院商议事情,不都是小二告诉了我。我才知道的。”
凤白炽一想起小二便笑道:“对对,”出门去,看见楼下的小二正在规整底下的桌子。喊道:“小二接着——”
小二抬头就瞧见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像是腰带上的玉片,便连忙兜手接了说道:“多谢了您,只是有一点我对不住您,我告诉她们你们要去的方向。”
凤白炽一笑说道:“告诉了也无妨,反正我们明日里也不朝那里去,还要多谢你告诉了她们错误的方向呢!”
小二挠挠头笑道:“是吗?”
凤白炽转身回到屋里又说道:“这一回可不再操心那些人追上了。”
赵南枝看了她一会也不说话,凤白炽转头问道:“怎么了吗?”赵南枝才沉沉开口道:“我是怕王女反悔。”
凤白炽心内的确是有过这种想法,可是既然江日雪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能怎么办呢?她是绑也绑了,说也说了。到底如何只在江日雪心里。
如果真的没有机会求得他原谅,那么便在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只是他这样飞奔而去,到底凤白炽觉得对不住替她挡了一剑的江庶。想到江庶,现在应该是回到了红莲教了吧。
凤白炽笃定道:“不反悔了,我们直接走吧。还有更重要的事。”
赵南枝望了她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默默的回了房间。
一夜过去,客店中三人整装待发。也不理会这个格外热情的店小二推荐的早点,直接牵了马就走。
路过烧饼铺子,便买了几袋烧饼当干粮吃。
她们又在驿站租了两匹马,三个人便出了城向西面去。西面的草地越来越深,她们约莫在这齐腰的草地上行了小半日,才赶到了一条渡河旁边。
那里正好有几只小船,搭着乌篷。三个人勉强可以坐下。但是这个小枣马,可能还需要一只船来运。
不过好在有船家是刚才那城中的人,凤白炽买的两匹马正好可以由她带回去,所以她们便买了这个人的船,只把小枣系在船头,这样就上了路。
水路的确是比陆路上跑马要快的多,可是也要难得多。这船是蔡大姐现学着划的,技术不行可是水流的很快。加上顺风,她们不一会已经走了好远。
凤白炽坐在这小船边看着景色,小枣似乎没有不适应的,也跟着嘶鸣一声,便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