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鸣觉得很奇怪,把文书摊开给陆辰看:
“这是我的字,小陆大人不认得我的字?”
林月鸣写的是馆阁体,日常她写帖子,回帖子,只要是对外的文书,她都用的这个字体,陆辰又不是没有见过。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陆辰又沉默了。
陆辰自然是认得她的字的,只是完全没想过,她居然会写文书,而且这份文书写的,比他见过的大多数文书主簿写的都好。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份文书是她请的师爷帮她写好,她丳录的。
如果林大人写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之前,能让她把把关,说不定都不会被皇上打板子。
这样的月娘,让陆辰觉得既陌生又新奇。
不只是写文书,包括那日见她爬树,听说她还拿泥巴打人,这些都让陆辰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根本不会信的。
夫妻三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她,但他认为的她,是真正的她么?
陆辰问林月鸣:
“是我想岔了,你何时学会的写文书?”
林月鸣怀疑地看着他,把文书又递回给他:
“我一直会写,祖父从小就教我写的,小陆大人,这不会又犯了你的忌讳吧?你会因为是我写的,就不给我发香户凭证了么?”
的确很陌生,连她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少了恭谨,多了随性,她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甚至连她穿衣打扮和用香的风格都变了,她今日穿的是蜀中花锦,戴的是玳瑁金钗,点是檀色唇脂,用的香是雪中春信。
这样奢华艳丽,引人注目,人间富贵花一般的装扮,都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碰的。
以前的她,任何时候,都是淡雅端庄的,润物细无声的。
是她其实本身就喜欢的是这样的装扮,还是为了迎合武安侯的要求,所以不得不这么装扮呢?
陆辰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接文书的时候就不太专心,碰到了林月鸣的手指。
林月鸣两眼睁得溜圆,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跳起来,连椅子都被她带歪了撞到旁边的小茶桌,带得桌上的茶壶茶杯也摔落在地摔了个稀巴烂,热水和碎瓷片散在她脚边,散了一地。
陆辰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以前她虽然总是对夫妻之事很冷淡,也总是不愿和他亲热,但还没有到只是碰一下手指都会躲避的?度。
看着那狼藉的瓷片残骸,陆辰内心闪过一个根本扼住不住的阴暗的念头:
“你对他也是这样么?不让他碰么?那你们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
这时,有个看热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哎呦,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动起手了?”
陆辰又看了看林月鸣穿的绣鞋,鞋底很薄,是防不住那一地的瓷片的,于是先对林月鸣道:
“你站在原地别动。”
然后这才走出来对门口的袁公公作揖道:
“袁公公好,袁公公是有事儿?太后可是有事吩咐?”
袁公公笑着朝陆辰挑了挑眉毛:
“嗐,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就是到其他司办完差顺便过来和翰林打个招呼,陆翰林既忙着,我就不打扰了,下次聊,下次聊。”
袁公公说完,还体贴地帮陆辰把门给关上了。
关上门后,袁公公也没有走,耳朵贴到门边,暗戳戳听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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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小陆大人道:
“你别动,我抱你出来。”
有人道:
“小陆大人,请自重,别碰我!说了别碰我!”
啪的一声。
哎呦!袁公公暗戳戳地想,嘻嘻,小陆大人这是被打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小陆大人平日里看起来克己复礼,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不也是饮食男女,存着人之大欲嘛。
刚刚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只看得出是一个娇媚艳丽的美妇人,也不知小陆大人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夫人,该不会就是他前头那个吧?
袁公公还想再听,陆辰打开了门,问道:
“袁公公,你还有事儿?”
袁公公看着陆翰林脸上那个巴掌印,讪讪笑道:
“没有,没有,走了,走了。”
袁公公慢慢逛出去,逛到香务司孙司务办公的地方,见他抱着文书要往陆翰林那里去,拦住他:
“孙司务,等会儿,等会儿。”
孙司务朝袁公公作揖道:
“袁公公,稀客,稀客,袁公公有何吩咐,请讲。”
袁公公高深莫测地笑道:
“孙司务,你们陆主事正忙着,你这个时候去,不太好。”
孙司务恍然大悟,和袁公公对过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哦哦哦哦哦!多谢袁公公提点!”
袁公公凑近了些,鬼鬼祟祟地问道:
“那人,是哪家的夫人?”
孙司务也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着声音道:
“武安侯夫人,就是陆翰林前面那个。”
两人会心一笑,孙司务抱着那堆文书,脚步一转,又回去了。
袁公公则辞了孙司务,逛出户部,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一路琢磨著这个陆翰林。
还真是放不下前头那个啊!
看这样子,可还爱着呢。
陆翰林官职虽不大,却是天子近臣,深得皇上信任,太后就想拉拢他。
袁公公给陆翰林送了各种东西,但凡贵重的都被陆翰林退了回来,这油盐不进的,显然没送到陆翰林的心里去。
如今看来,小陆大人自己的夫人被人抢了,他自己倒成了要自重的那个,嘿,小陆大人这是放不下啊,实惨!
人若有所求,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能拉拢。
求而不得,可不就是最大的弱点。
陆翰林啊陆翰林,你且等著,咱家必送你一份大礼,必送到你心尖上去。
到时候,何愁这陆翰林不为太后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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