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升上船后,天地间电闪雷鸣,雨下得更大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这老天爷真是太给面子了!
这下就算夫人要赶自己走,也根本没有能走的可能性,江升暗戳戳地想着,对这个天气满意极了。
他裹了个毯子,毯子下什么都没穿,盘腿坐在林月鸣厢房的小角落里,一边听着林月鸣数落自己一边傻乎乎地看着她笑。
也不是林月鸣故意虐待他,实在是他这一身,从头湿到脚,水一直从他身上往下落,她的厢房现在又堆满了行李,大多数是折子和文书,碰不得水,所以只能把他赶角落里待着。
堂堂武安候,屈居船舱一角,连个衣裳都没得穿,连个椅子都没得坐,江升不仅没觉得委屈,反而边看自己夫人还边自个儿在那儿乐:
“嘿嘿,嘿嘿,嘿嘿。”
夫人居然同意让他进屋了,没赶他跑哎,好棒!
嘿嘿,嘿嘿,嘿嘿!
林月鸣则一边给江升收换下来的湿衣裳,一边骂他:
“你就不能等雨停了,这么大雨的天还划船,掉海里了怎么办!被雷劈了怎么办!”
江升不仅没认识到错误,还在那里笑:
“不会掉海里的,我娘以前是漕帮的,我小时候天天跟着她在水上跑,论水性,没人比得上我。”
林月鸣瞪他一眼:
“你还很得意!我还得夸你是不是?!”
终于半路追到了夫人,江升确实挺得意的。
他和平安快马加鞭从京城过来,都到明州港好几天了,仗着自己武安候的身份,天天堵在船署查京城来的船,终于让他逮到了她。
他得意的都想插腰仰天大笑,快活得都快飞起来了,哈哈哈哈哈!
但得意了也不能表现出来,眼看林月鸣要发火,江升立马低眉顺眼,满脸深刻反省状:
“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说著说著,江升又开始不老实,伸手去拉林月鸣的裙摆:
“你衣裳也湿了,你要不要先换了衣裳再骂我,别冻病了。”
田嬷嬷在门外敲门:
“大姑娘,衣裳我拿来了。”
江升这一伸手,那小小的毯子根本就遮不住他,半边身子都光溜溜地露出来。
哪里有一个威武的侯爷应该有的样子,林云鸣真是要被他这没脸没皮的赖皮样给气死了。
她从江升手中扯出自己的裙子,又瞪他一眼:
“好好待着别乱动,毯子裹好,别露胳膊露腿的,我要开门了!”
江升又坐回去,尽量地把自己缩进那张小毯子里,委屈巴巴地说:
“我就怕你湿着衣裳生病嘛。”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林月鸣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田嬷嬷把手中衣裳递给她:
“这是我这季刚给我家老头子做的,还没上过身,是干净的,大姑娘你看,要不要先将就给侯爷穿穿。”
林月鸣接过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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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嬷嬷了,这套我用了,回头我再给张叔补上新的。”
田嬷嬷笑道:
“咱家里吃的用的穿得,哪样不是大姑娘给咱的,一套衣裳罢了,哪里还用得找补,只盼侯爷不要嫌弃就好。”
江升正竖着耳朵听,也没人跟他搭话,他自己倒接起了话,大声道:
“不嫌弃,不嫌弃,田嬷嬷,我来补,等到咱明州的家,我就给咱张叔买布去,买个十匹八匹…”
江升还想说,林月鸣已经把门关上了,把衣裳放桌上,说道:
“什么咱明州的家,胡说八道。衣裳穿好,待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江升一下蹦起来,毯子都蹦掉了,这下啥都没遮住,坦荡荡地说道:
“月鸣,我也是,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真的,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毯子掉了都不知道捡一捡,万一有人推门进来呢,早晚被他气死,说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雨太大,刚刚冲到甲板上那一会儿,她身上的衣裳也湿透了。
林月鸣忍住气,自拿了自己的衣裳,把船舱留给江升,借隔壁施念齐的厢房换衣裳。
换完衣裳后,白芷也用小茶炉煮好了茶,林月鸣等了会儿,估摸著江升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亲自端了茶去找他。
林月鸣敲了门,刚敲一声,江升一下就打开了门,见她手中端著茶盘,直接给她接过来放桌上,咧嘴笑道:
“夫人,我换好啦,我还给你把地上的水给收拾了,你要跟我说什么,你先说。”
江升身形高大,穿张叔的衣裳就不是那么合适,衣裳裤子都撑得鼓鼓囊囊的。
他来端茶,一伸手,上面的衣裳半截胳膊露出来,一抬脚,下面的裤子又半截小腿露出来,伸个腰,半截蜂腰露了出来。
这衣裳,跟他那张英气的脸根本就不搭,不伦不类,惹人遐想,真是没脸看。
林月鸣见江升这样子,尝试忍了,又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一个堂堂侯爷,穿着粗布的衣裳还给我擦地板,知道的你是侯爷,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土财主家的长工。”
还是戏文里,勾引土财主家的小妾偷情的长工。
长得又英俊,很能干活,很有力气,在戏文里能从头干到尾的那种长工。
林月鸣打趣他是长工,江升也不恼,还咧著嘴跟着她笑,乐呵呵地说:
“长工怎么了,我本来就该给你当长工的,八两的卖身银子你都给我了,就差按手印了。”
听到这里,林月鸣收敛了笑容:
“江云起,你坐下好好听我说,之前你一直不在,不然我早该跟你说了。我们俩成亲之前,我根本都没见过你,根本就不认识你。给了你八两卖身银子的姑娘,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我,你肯定是搞错了。”
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了,林月鸣心里如释重负。
哪怕再好,她也不想不明不白霸占旁人的东西。
她想她这么说,江升说不定一时接受不了,都该崩溃,还想着怎么安慰他。
结果江升脸上半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理所当然地:
“你是没见过我,可是我见过你啊,一直是你,月鸣,八年前,白鹿书院后山,中秋夜,你还记得么?”
林月鸣满脸震惊:
“你在?我以为没有人在,你怎么会在?不可能,我怎么没看到有人?你藏哪儿呢?”
江升笑了:
“我在,我一直在,我们一家都在。八年前我就认识你了月鸣,虽然你不晓得我,我当时在自己给自己挖的坟里,给我们全家人挖的坟里,那天,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遇到了你,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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