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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耳戈是一名信守承诺的战士,她将她最后的柔情放在了她深爱着的孩子身上,然后将最后的时间交给了我。征伐大道的尽头是她无数次踏足的地方,我们望着宏伟的石城之外的荒芜,直到夕阳的余晖照映在她的手心,她才跟随着那不尽的荣光,渐渐消失。
“……”我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指戒,将它握在掌心。
“狄维娅阁下。”
“啊,是克拉拉鲁斯。”我转过身去,没有在男人的身边看到红色的小身影,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咦?我们小殿下去哪了?”
“殿下去训练了。”
“真的假的,难道不是在某个角落哭鼻子吗?”
“这……我认为殿下是一个心智顽强的人……”
“此言差矣!再坚强的人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啊!”我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我怎么说也算他半个长辈,万一小孩憋出了什么病来,我怎么向孩子他妈交代啊!”
“等等,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故作高深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好了,无需多言,带路吧,克拉拉鲁斯。”
“是克拉特鲁斯。”
克拉特鲁斯一直认为喊对一名战士的名字是最基本的礼仪,若是换成其他人这样子称呼他,他早就给那个人好颜色看了,但到了少女这里,他却没有生气的情绪,只有满满的无奈,“这个名字,真的很难记吗?”
哇,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名字是不是很难记,也没有怀疑是我大脑储存量不够的问题诶……好人,大好人。
我的良心有些愧疚,但并不后悔,“没错,就是你的名字太难记了,不太适合我这个外乡魂念。”
“呃……是这样吗?”克拉特鲁斯陷入了思考。
“好了,我真的要去找你们迈德漠斯殿下了,先走一步。”
“等等,殿下不在那个方向!”
“哦……麻烦下次早点说,谢谢。”
“……”
今天对于迈德漠斯而言,注定是不平凡且令他难忘的一天。
他的齂亲,他从出生以来都素未谋面的齂亲,一直只能在梦中相伴的至亲之人,在今天,与他相见。
没有悲伤,没有哭泣,他们在对视的时候,尽是无言。
“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那块石板上,你看见它了吗?吾儿。”
“我,我看见了。”
“事到如今,我倒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吾儿,你是我的骄傲。”歌耳戈伸出手,虚虚拍了拍男孩的头顶,“我希望你不背负仇恨而生,因为仇恨,不能成为你的全部。”
“但是,迈德漠斯!”
忽的严厉起来的声音使男孩瞬间挺直了腰板。
“那卑鄙的王……你莫要臣服于他那膨胀的恶念,我将你托付给王师,可不是要令你虚度光阴!”
“……”
“推翻他吧,迈德漠斯!”
齂亲的话现在依旧萦绕在迈德漠斯的耳边,尽管他们并没有说些肉麻的话语,但他依旧铭记齂亲的模样、声音。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相见。
“迈~德~漠~斯~”
怪异的声音忽的在他旁边响起,迈德莫斯猛的一回头,看见了墙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半颗脑袋。
迈德漠斯:“?!”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欧,小鬼,被我的新出场方式吓到了吗?”
见成功吓到人,我这才笑嘻嘻的穿过了墙体,摆出了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看来堂堂皇储,胆子也不过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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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迈德漠斯通红著脸,“这是意外!我可不会因为区区亡魂就吓破了胆子!”
他说罢,又后知后觉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面色变了变,垂下了眸子,“抱,抱歉,我不是在说你……”
“没关系没关系,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一个很讲礼貌的好孩子吗?”我眨了眨眼,“我还以为这里的人没说几句话就会向别人发起决斗嘞~”
“这是什么奇怪的印象?”迈德漠斯放下了手里用来训练的绳子,双手抱肩,“我们悬锋人只是好战了些,如果像圣城那里的人说话绕来绕去的话,那才?完蛋。”
“圣城?那是什么地方?”新地图吗?
“奥赫玛人逃避现实的家乡。”迈德漠斯一顿,又补充说,“他们都是这么评价那个地方的,但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没想到你们还兴地域歧视?”
“或许真的是就事实而论呢?”迈德漠斯耸了耸肩,“反正我认为,只有眼见为实才是破除偏见最好的方法。”
“哎哟,会像你这么想的人恐怕不多哦。”我回想了一下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悬锋人的一言一行,“感觉他们更信奉神?也就是那什么泰坦,要不然就是谁强信谁。”
“……你说的对,但总有一天,悬锋会有所改变的。”
“啥?你要干掉现在的国王吗?”
“……”男孩忽的沉默了下来。
“呃……”我以为我说错了什么话,赶忙道歉,“抱歉啊……”
“是的,我会将欧利庞打下王座。”
“诶,诶?”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吾师,还有那个还安然坐在王座上,已经名不副实的王。”迈德漠斯没有什么表情,男孩低垂著眸子,似乎在说著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我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悲伤与迷茫。
“我的齂亲为了保护我,死于欧利庞的诡计,作为歌耳戈之子,我必须要为我的齂亲报仇。”
“这……那个?欧利庞的,为什么要杀掉你?”
“你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谕言。”
“那个谕言说,我一定会杀死自己的父亲,成为悬锋的新王。”
“……”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所谓轼父上位的神谕让王感到了恐惧,因为坚信谕言的内容,王违背了与王后的约定,试图将自己的孩子杀死,但最后的结果,是王后拚死保护了自己的孩子,而王也即要面临死亡的降临。
所以说……那个谕言,为什么非信不可呢?
如果王遵守了与王后的约定,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但对死亡的恐惧却盖过了这个王的头顶,让他做出了这样不可理喻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这个王,懦弱了。
他的懦弱,致使所谓的谕言付诸实现。
“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而来,但齂亲说,我可以信任你。”迈德漠斯看向了我,“我要感谢你,你让我见到了我的齂亲,也为我送了我的齂亲,最后一程。”
“……不,不用谢?”
“我会记住这份恩情,若是以后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一定会来帮你解决。”
“我能让你帮我什么?帮忙打架吗?”
“可以。”
“打谁都可以?”
“可以。”
“哈哈,以后再说吧。”我哈哈一笑,“我也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如果非要我说些什么要求的话……”
我思考了一下,笑着说。
“迈德漠斯,要活下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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