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钊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看孟云不太想细聊，便不再多问。

他搓著冻僵的手，哈着白气，又跟孟云道了几声谢。

“孟哥，加个好友呗？以后说不定路上还能遇着。”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

孟云点点头，掏出手机扫了一下。

“行了，孟哥，那我先去隔壁收拾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刘钊推着他那辆宝贝自行车，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门，去了隔壁那间同样透风的屋子。

很快，隔壁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在生火或者整理东西。

孟云回过头，看着两个女孩。

火锅基本吃完了，锅里只剩下些残羹冷炙。

李之仪和叶梦雨脸上都带着一丝满足后的疲惫，高原反应加上之前的紧张赶路，还有这突如其来的风雪，都让她们的精力消耗巨大。

叶梦雨甚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带了点生理性的泪花。

孟云没说什么，默默地站起身。

他走到自己的驮包旁，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单人帐篷。

橘黄色和蓝色的帐篷袋子，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很醒目。

“搭帐篷？”叶梦雨好奇地问了一句，揉了揉眼睛。

“嗯。”

孟云应道，“道班里晚上温度也低得吓人，地上太凉了，睡帐篷里能挡挡风，聚点热乎气。”

他说著，就开始动手。

熟练地抽出帐杆，对接，撑开内帐，动作麻利。

这破旧的道班地面还算平整，虽然积了不少灰，但搭帐篷是没问题的。

很快，两个小小的单人帐篷就在火堆旁不远处撑了起来，像两个小小的堡垒。

李之仪安静地看着孟云忙碌，眼神有些复杂。

叶梦雨则已经靠在墙边，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似乎随时都能睡着。

孟云拍了拍手上的灰，指了指其中一个橘黄色的帐篷：“你们俩睡这个吧，挤一挤应该够了，暖和。”

然后指了指另一个蓝色的：“我睡这个。”

两个单人帐篷，一个给她们俩，一个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叶梦雨已经困得不行，闻言点了点头：“好……”

李之仪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呼啸的风声间隙里，听得很清楚。

“孟云……”

“嗯？”孟云看向她。

李之仪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落在帐篷上，又快速移开，看着跳动的火苗说道：“要不……你也过来这边吧？”

孟云一愣：“什么？”

“这帐篷……看着不大。”

李之仪的脸颊在火光下似乎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我们两个女生睡可能还行，但你一个人睡那个……会不会太冷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万一半夜有什么事，离得近点也方便照应。”

叶梦雨本来迷迷糊糊的，听到这话也清醒了点，立刻附和。

“对啊对啊！孟云你就过来呗！我们仨挤挤，肯定比你自己睡那个小帐篷暖和多了！这鬼天气，冻感冒了可不是闹著玩的！”

孟云皱了皱眉。

他看看那个橘黄色的帐篷，确实不大，设计上可能就是个单人或者勉强双人的尺寸。

再看看李之仪和叶梦雨，两个女生体型都不算胖，但加上睡袋和一些随身物品，空间也绝对算不上宽裕。

他一个大男人再挤进去……

“不用了。”

孟云摇摇头，“我睡袋厚，抗冻。

你们俩早点休息吧！”

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两个女孩子挤在一个小帐篷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哎呀，别逞强了！”叶梦雨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孟云身边推了他一把，“真的很冷！你看之仪都冻得嘴唇有点发白了！”

李之仪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说：“是……是有点冷。”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恳切，看着孟云。

孟云看着她俩，一个大大咧咧，一个眼神带着请求。

再感受一下这道班里确实越来越低的温度，寒气仿佛能透过墙壁的缝隙钻进来。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耶！太好了！”叶梦雨立刻欢呼一声。

于是，计划改变。

蓝色的帐篷被重新收了起来，塞回驮包。

孟云先把自己的睡袋和防潮垫拿出来，递给叶梦雨。

“你们先进去，铺开。”

“好嘞！”叶梦雨接过，和李之仪一起钻进了那个橘黄色的帐篷。

帐篷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两个女孩小声的对话。

“哎呀，你过去点……”

“这边垫子没铺平……”

孟云在外面等著，听着里面的动静，又看了看那跳动的火苗和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了，孟云，你进来吧！”叶梦雨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

孟云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拉开帐篷的拉链，钻了进去。

果然……很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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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部的空间本就有限，铺了三个防潮垫和三个睡袋之后，几乎就没什么空隙了。

两个女孩已经各自躺在了一边，只留了中间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位置。

孟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塞进去，躺下，然后拉上了帐篷的拉链。

瞬间，外界呼啸的风雪声似乎被隔绝了不少，只剩下沉闷的呜呜声。

帐篷内的空气似乎也确实比外面暖和了一些，带着三个人的体温和呼吸，有种……微妙的温存感，但也更加……拥挤和尴尬。

孟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右两边紧挨着的睡袋，甚至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

他尽量让自己身体绷直，目不斜视地盯着帐篷顶。

李之仪和叶梦雨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谁都没有说话。

帐篷里一时间只有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外面风雪的呼啸，以及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刘钊的咳嗽声，气氛有点凝滞。

“咳……”还是叶梦雨先打破了沉默。

她侧了侧身，似乎是掏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的帐篷里亮起，映亮了她那张带着兴奋的脸。

“哎，你们看这个！”她把手机举到中间，“那个刘钊，刚发了个朋友圈，还发了抖音！”

孟云和李之仪都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屏幕上镜头晃动得厉害，先是拍了拍外面漆黑一片的风雪，能听到巨大的风声。

然后镜头转到了道班里面，拍了跳动的火堆，热气腾腾的火锅残骸。

最后，镜头快速地扫过了围坐在火堆旁的孟云他们三人。

画面很短，孟云只有一个侧脸和背影，李之仪和叶梦雨也只是匆匆一瞥。

但就是这惊鸿一瞥，评论区已经有人留言了。

叶梦雨划拉着屏幕，小声念著评论：

“‘卧槽！老哥牛逼！这天气还在外面浪？’……”

“‘这道班看起来很有故事啊！’……”

“‘等等！后面那个小哥是谁？侧脸好帅啊！酷毙了！求正面！’……”

“‘旁边两个小姐姐也好漂亮！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叶梦雨念到夸孟云帅的那条，还特意放大了声音，带着笑意瞥了孟云一眼。

孟云：“……”

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被人夸帅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

李之仪也看到了那条评论，嘴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孟云的侧脸。

就在这时，孟云的手机在睡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摸出来一看，是刘钊发来的微信消息。

【刘钊】：孟哥，不好意思啊，刚才顺手拍了下，没问你就发出去了，主要是觉得这经历太难得了。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马上删掉！

孟云看了看，单手打字回复。

【孟云】：没事，不用删。

【刘钊】：好嘞！谢谢孟哥！你们早点休息！

收起手机，帐篷里又安静了下来。

视频的小插曲冲淡了些许尴尬，但并没有完全消除。

“好了好了，不看了，睡觉睡觉！”叶梦雨关掉了手机屏幕，重新躺好，“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之仪，你明天要交的那个线上报告，弄完了吗？”

李之仪轻轻“嗯”了一声。

原来她们之前在车上或者刚才吃完饭后，确实有处理一些学习或工作上的事情。

孟云没问是什么报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

帐篷里彻底暗了下，只剩下呼吸声和外面永不停歇的风声。

黑暗放大了感官，孟云能感觉到身旁李之仪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而另一边的叶梦雨倒是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是李之仪，她似乎往孟云这边挪了挪。

然后，一个带着些微颤抖，又有些犹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孟云……”

“嗯？”孟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你……你能不能……再往我这边靠一点点？”李之仪的声音细若蚊呐，“我……我还是觉得有点冷……”

孟云：“……”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僵硬。

但听到女孩带着颤音说冷，他也没法拒绝。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睡袋往李之仪那边靠了靠，两个睡袋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他甚至能隔着薄薄的尼龙布料，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轮廓和温度。

李之仪似乎也僵了一下，然后呼吸变得更轻了。

就在孟云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的时候，另一边的叶梦雨忽然嘟囔了一句梦话般的话。

“哎呀……冷……”

然后，她一个翻身，直接将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胳膊很自然地搭在了孟云的身上，脑袋也拱了拱，似乎在寻找更暖和的位置。

孟云：“……”

他彻底僵住了，这丫头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但叶梦雨的呼吸均匀绵长，似乎真的只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

这下好了，左边是紧贴著、身体微微发烫、呼吸都快没了的李之仪。

右边是直接把胳膊搭上来、几乎半个人都靠过来的叶梦雨。

孟云感觉自己像是被夹心饼干里的馅儿，温暖是真温暖了。

但……这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算了，就这样吧，总比冻死强。

听着外面依旧呼啸的风声，感受着左右两边传来的温热和柔软触感，孟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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