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鞭炮声便噼里啪啦开始响个不停。而那些在楼道里放的鞭炮发出的声音几乎都要将刘喜梅的耳朵震聋了。
自她记事起,每年的大年初一她都没睡过整夜觉,总是四五点就被鞭炮声吵醒。
她曾经也是忠实的放鞭炮爱好者,但自从死过一次后,她对放鞭炮没了执念,她更愿意当一名环保爱好者。
刘喜梅原以为住在县城会好些,结果县城更糟糕。特别是那些做生意的,恨不得放一整夜的鞭炮。
刘喜梅不禁感叹:“还是三十五年后好啊,禁了鞭炮。”
虽然那个时候大家也会在大年夜放烟花庆祝,但顶多放到凌晨就不放了,她也能从凌晨睡到天亮。
刘喜梅昏昏沉沉起了床,穿好衣服梳了头发就准备去洗漱。
往年在乡下,大年初一早上的漱口水和洗脸水都是不能倒到外面的,得拿一个盆存起来,这寓意着积财,等过了中午才能倒。如果早上就倒掉就是倒财,那么意味着未来一整年家里都赚不到钱。
甚至早上都不能洗衣服,要洗也得留到中午洗。
这一恶习刘喜梅之前从来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想想,感觉好脏。
刘喜梅拧开水龙头,用漱口杯装了半杯水,又加了一些热水,刷起了牙。她不仅将嘴里的泡泡吐进了下水道,还将含在嘴里咕噜的水全都吐进去了,水池里一丁点漱口水都不剩。
完了她洗脸,洗脸水也全都倒进去了。
刘喜梅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上面那些规矩都是刘齂从小给她灌输的,上辈子她也照做了几十年。可她到死都没见老刘家发财,曹明生家更是家道中落,成了村里最穷的人家。
在南方县,大年初一的早上家家户户必须吃素。大多数人家喜欢煮汤圆、煮年糕、炸油圆,条件好点的人家会吃煮桂圆莲子红枣汤。
普通人家,也只有女人生产坐月子时才能吃到桂圆莲子红枣羹。
也有大年初一不能串门吃别人家饭的说法,所以吴宝香并没有邀请刘喜梅去她家吃早饭。
刘喜梅给自己煮了一碗桂圆红枣羹,简简单单吃了一顿便要出门。
昨天晚上她与吴宝香约好了,今天上午要一起去县里最大的寺庙南台寺烧香拜佛,保佑她们在新的一年里生意兴隆、全家幸福安康。
南台寺临江而建,依崖而筑,红墙黄瓦,飞檐翘角,始建于唐太宗年间,已有1300多年。
南台寺也算是南方县最有名的景点,随着后期经济的不断发展,噷通也便利了,附近县城甚至省外的旅客都会跑到南台寺来打卡,求姻缘、求子嗣。
南台寺也渐渐成了南方县的名片。
南台寺脚下的那条江叫“红江”,红江上面有架了一座索桥,名叫“红桥”。
不管春夏秋冬,不管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红桥上永远不缺人,特别不缺有情人。
很多情侣和感情笃定的夫妻都喜欢手牵手在红桥上散步,红桥也成了南方县最有“人情味”、“最浪漫”的景点之一。
他们喜欢站在红桥上吹着江风,也喜欢站在上面欣赏江面两岸的风景,有整齐排列的青砖瓦屋,也有葱葱绿绿的树木花草。
如果冬天下了一场雪,桥面铺满白雪的时候再站在上面拍一张照,那必定妥妥地出圈。
遗憾的是,今天不但没下雪,还艳阳高照。
因为刘喜梅怀孕才四个多月,属于孕中期,身体并不笨拙,也是整个孕期最轻松的时候。刘喜梅为了享受这份轻松,她健步如飞地走到吴宝香前面,深吸著空气里每一个氧离子。
未来县城里的汽车会越来越多,空气也会变得越来越污浊,她再也无法体验这种天然氧吧了。
而吴宝香因为身体肥胖,又牵着吴善恩,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倒不是因为吴善恩调皮不愿走路,而是她被吴善恩拉着快速走。
吴善恩过年前已经八岁了,最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刘喜梅回过头,一边倒著走一边看着他们齂子一前一后追赶的样子,觉得甚是滑稽,不禁笑出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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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宝香朝她张大嘴巴喊:“小心!”并示意她停下时,她已经刹不住脚,倒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一瞬,刘喜梅像是突然掉进了深渊,打了一个冷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当她看见保住自己的是张博洋时,又惊又喜:“博洋,怎么是你?”
张博洋将她扶起,笑着责怪道:“你也太大意了,挺著大肚子还敢这么走路,万一撞上了自行车怎么办?”
刘喜梅垂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太高兴了,都忘了自己还怀着孕。”
张博洋又叮嘱:“下次可得小心。”
刘喜梅应声回道:“嗯,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张博洋问:“你是要去南台寺吗?”
刘喜梅指了指向她奔过来的吴宝香母子俩:“嗯,对,约了朋友想去那里拜拜,许个愿。”
彼时,吴宝香母子也气喘吁吁,紧张问道:“喜梅,你没事吧?”
刘喜梅回:“哦,没事,原来我撞到的是我朋友,张博洋。就是上次帮我写离婚诉讼状的那个张博洋。”
吴宝香听后,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博洋。只见他带着一副银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脸的书生气息,便露出了姨母笑,连忙问:“你结婚了没?”
她话一出,刘喜梅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死。
张博洋尴尬地笑着摇头。
吴宝香听了,止不住地说道:“甚好!甚好!”
刘喜梅忙扯了扯吴宝香的衣袖,贴到她耳边轻声道:“宝香姐,你在瞎说什么呢?”
随后刘喜梅又向张博洋道歉:“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有点神经质,你不要见怪啊!”
张博洋微微一笑:“没事!正常人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
吴宝香又觑了觑张博洋一眼,道:“听说你在税务局工作,那我们以后可有的机会见面了哈。”
张博洋立马咳嗽了起来,尴尬得脸都红了。
吴宝香解释:“我是说,我是做生意的,以后免不了上你们部门交税。”
张博洋的神情这才舒缓了许多,他礼貌性地笑道:“哦!原来如此。既然你是喜梅的朋友,那我以后能关照的地方一定多关照。”
吴宝香不自觉又多看了一眼张博洋,只觉得张博洋能从别人的话里抠出另一层意思,日后稍加磨炼,必成大器。
虽然实际上张博洋误会了吴宝香所指的‘经常会见面’的意思。
气氛越来越微妙。
张博洋找了一个借口:“既然你们要去南台寺,那我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他想要离开,却又被吴宝香拉住了。
“你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吧?既然都碰上了,又都是老?学,那你们先聊聊呗。要去烧香拜佛的是我,不是喜梅。”
说完,她立马拉着自己儿子,像飞奔的马儿往前跑。
吴善恩抱怨道:“妈,你慢点,咋突然跟长了翅膀一样?”
吴宝香重声道:“小孩子,你懂个啥?快跑。”
留下刘喜梅跟张博洋站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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