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乔和陆湛北去吃晚饭，还好招待所有独立的小食堂，长方形的砖瓦房内，墙裙刷著半人高的军绿色油漆，上方的白墙挂著“节约粮食”的红色标语和主席画像。

食堂不太大，里头只有四张长条桌，天花板悬著几盏白炽灯，后厨用半截砖墙隔开，能看见炊事员戴着白帽，在土灶前搅动铁锅。

晚间能选择的餐食不多，没有苏念乔想请陆湛北吃的面条，毕竟不是在外头饭店里，主食是高粱米窝头和玉米饼子，一道醋溜白菜，一道萝卜炖粉条，装在搪瓷大棚里，看起来熨的烂糊糊的非常入味。

陆湛北拿了个大碗，叠上?个饼子，看苏念乔窗口买了一长条餐票跑过来，她大方的把餐票拍在桌上，"你放开了吃，别替我省著啊。"

"这里晚上十点准时熄灯，招待所也是，九点半开始查房门禁，你拿出证件给他们检查就好，这是正常安全管理，不用怕。"

坐下来，陆湛北开始和苏念乔解释整个军区的严格的宵禁制度。

苏念乔点点头，她知道其中利害，既然有门禁时间，她晚上肯定不会到外头去乱逛，一是时间太晚独自一人不安全，二是不给陆湛北添麻烦："好，我知道了，那你明天还来么？"

"明天我带你去参观一下生活保障区域，中午就在军区食堂吃，我接下来可能不一定每天都有空陪你，你要是觉得在这无聊，再玩几天给你买了票就回去吧。"

苏念乔不干了，她才刚来第一天，怎么就说赶人回去这种话，想到什么，筷子一放，双手撑在桌上质问陆湛北，"你往上打报告说要和我结婚的事了没，"然后她歪了头，"至于我什么时候回去嘛，那就等你结婚审批下来领证的时候再回去咯。"

陆湛北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提出来申请结婚的事，只告诉她，结婚的事没这么快，现在上头开始推广试行结婚登记前健康检查制度，决定结婚男女青年必须进行婚前健康检查，否则不予登记，所以他们得先有检查合格证明才能往上打申请。

"那咱们要去医院检查吗？检查哪些呢？"苏念乔第一次听说婚前健康检查，还挺新奇的，一直追问。

她觉得推广这种制度非常好，这样不管对男同志还是对女同志来说都是好事，能在婚前知道这个人身体是否健康，说不定还能查生育功能，知道陆湛北是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她妈偷偷跟她说过的，男人那方面有本事可重要了，虽然苏念乔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本事。

陆湛北以前也没结过婚，对这些程序只知其表，具体的还真不知道，只说明天他找人问问清楚。

饿了一整天，苏念乔也难得的吃撑了点，北方菜系味道比老家偏咸一点，不知不觉就有点吃多了。

陆湛北把苏念乔送到楼下，才听人说住在苏念乔隔壁的杜晴晚上午出门过后一直没回来，眼看快要到门禁的时间了，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统计进出登记表上今日未归的人数了。

上午出去了，还没回？

程遇安在部队里挨训，杜晴晚能去哪，她和自己一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苏念乔想到自己睡觉时候杜晴晚来敲门，是不是她真有什么事，所以在那个时候才来找她。

和陆湛北说了这个事，苏念乔没有掩饰她确实有点担心，不是担心杜晴晚，她是担心如果杜晴晚出什么岔子，那么她接下来还会被系统裹挟么。

"她大学就是在这读的，成年人对自己行为负责，不会有什么事。"陆湛北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杜晴晚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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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乔惊讶："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

陆湛北还知道杜晴晚在哪里读大学，她有点酸，酸的是，谁不想上大学呢，说出去堂堂一个大学生，多好听，可惜她就是没那个念书的脑子。

"以前?遇安报志愿的时候也想报北元的学校。"其中关系，在知道有杜晴晚这么个人之后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了，不过?遇安最后还是被他老子压着把志愿改成了军校。

苏念乔这会，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原来从头到尾，就她一个傻子，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遇安心里有别人，明明他们都知道，?家人不还是凑合著?遇安和她的婚事。

"我以前在你眼里是不是蠢的可笑。"苏念乔脸色低落下来，眼睛里都没了光彩。

陆湛北不知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她情绪突然不对劲，在他眼里，哪怕是以前一门心思喜欢?遇安的样子，也会不蠢，陆湛北从不觉得她蠢，只是觉得不值，但是当时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他更加没有立场说上什么话。

"你不蠢。"陆湛北实话实说。

苏念乔瞪他一眼，蹬蹬蹬加快速度往前走，看起来更加是发脾气闹别扭的样子了。

陆湛北人高腿长的，跨两步就追上她，刚听她说吃撑了，想说刚吃饱别走那么快，一会肚子疼，去拉她的时候，苏念乔正好气势汹汹往前走，手臂挥动甩起来，两人的手就这么碰上了。

陆湛北一手拉住她的手，把她的小手包在手掌心里，关心的话到嘴边，又因为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而开不了口："你为什么生气，说清楚。"

苏念乔讨厌他这种公事公办的问话态度，"不要你管。"

她越是发脾气，陆湛北就越要弄清楚，离九点半宵禁时间快到了，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既然都订婚了，苏念乔对他有什么情绪，不满意的都要说出来，解决掉它。

"我不管你谁管。"

苏念乔挣脱不开他的手，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么霸道，一句哄女孩的软和话也不说，硬邦邦地越说她越气。

突然身体不受控制一般，苏念乔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脱离身体飘到半空中，看着自己脱口而出回答："?遇安不也在么，我叫他管我！你放开我！"

不！这不是她！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啊！苏念乔在半空中拚命摇头。

然后说完，她被一股力量扯著，又重重落回自己的躯壳里，抬头就是陆湛北铁眉骨下沉沉的阴影。

苏念乔想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唇上一痛，被男人掐著下颚似啃似咬的吻了上来。

带着阴郁的铁锈味，在唇齿间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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