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美丽脆弱的粉蝴蝶张开翅膀飞到他身前,小小的躯体义无反顾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几滴温热的液体沿着箭头方向,溅到燕行云煞白的脸上,如同冰天雪地里,绽开点点红梅,刺眼夺目。
他像被炙热滚烫的火山岩浆灼烧了一般,下意识朝脸上湿润黏糊处摸去。
苏烬欢单薄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利器穿透肩头的疼痛使她脑子短暂空白了一瞬。
天杀的,比想象中痛多了。
眼皮好累,身体似灌铅般沉重,她艰难侧过身子,惨白的脸上勉强?出一抹笑,“这次,轮到我救…救下你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确信自己倒入了那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救命的恩情,是她与白月光抗衡的重要筹码。
这下,她将会成为燕行云心头的一根刺,永远扎在他和白薇之间。
白月光很美,但心尖刺痛起来会要人命。
燕行云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方才鲜活灵动的小姑娘此刻是折翅的鸟,枯萎的花,毫无生机。
他不可置信地伸手擦拭她脸上的血色星点,往日漂亮笑盈盈的眸子紧闭着。
惨白的小脸触感冰凉,与肩头处大片鲜红温热形成强烈反差。
他见惯了战场上的无情厮杀,各种可怖血腥的伤口于军人身上是光荣的勋章。
此时此刻,他心脏伴随着血腥气的木质香隐隐抽痛著,莫名害怕起来。
裴在野持剑护在他俩身前,大声喊醒失神的燕行云:“表哥,快带她走。”
乱贼叛党被杀了大半,剩余的还在顽强抵抗。
燕行云打横抱紧怀中人,眸底血色翻涌,如同阎王下达判令:“杀,一个不留。”
阳光倾泻,他护紧怀中人穿过?光血影,大步转出小巷,直奔医馆。
“快!大夫快救救她!”
燕行云冷峻的眉眼流露出少有的着急神色,布满阴霾,指尖不可控的微微颤抖著。
医馆学徒经过他时,惊声道:“公子你受伤了?”
玄色衣衫不显,但刺鼻的血腥味,医者的嗅觉不会出错。
他胸口剧烈起伏著,闻言,低头怔愣住。
胸前冰凉的湿润像要蔓延至全身,让人如坠冰窟,绝望无助。
他失神道:“这,这不是我的血。”
是她的血。
他缓缓转过头,一路走来的地面,全是淅淅沥沥星星点点的血珠。
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身子跟着踉跄,学徒吓得赶紧搀扶起。
“公子,你手臂受伤了,我替你先包扎。”
他望向师傅的方向,劝慰道:“那位姑娘伤得重,你一直站在这也无济于事,应保重好自己方能护她周全。”
燕行云视线落到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口从手掌下方横亘到手肘处,潺潺往外冒着血。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怎么会毫无察觉?
“大夫,务必救下她。”
燕行云说完,任由学徒消毒包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烬欢的方向。
不会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裴在野和容澈收拾完战场,顺着血迹急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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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来便看见失魂落魄正在包扎伤口的兄弟,以及纱幔后,不断有学徒端著血水和干净的棉布跑出跑进。
燕行云盯着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两双熟悉的靴子,抬头,眼底闪过幼时才存在过的破碎和害怕,“她不会死的,对吧。”
?岁那年,他与婉妃娘娘一道到京外三十里的护国寺上香。
归来途中遭遇歹人刺杀,一把长剑当着他的面深深没入婉妃心脏,当场击杀。
容澈的父亲镇南王率军救援,他被及时救下。
那一日,也如今天风和日丽,他只记得,身经百战无坚不摧的镇南王,搂着婉妃哭喊著姐姐你快醒醒。
尘封的回忆再次清晰无比,血色占据脑海,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代价是他为数不多亲近的人。
婉妃娘娘,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燕行云捂著抽痛的心脏,双眼猩红声音沙哑:“阿澈,你告诉我,她不会有事的,对吧?”
容澈心惊暗道不好,这样的行云他只在姑姑死的那年见过。
后来父亲出征南疆,战死沙场草革裹尸,行云像是变了个人。
每日不要命的练武,天没亮跟着祖父学习治国之策,夜里挑灯钻研军事文章。
束发那年,跟随父亲旧部出兵南疆,那场战役厮杀了整整半年。
他身负重伤,战友死伤大半,也未曾见他露出如此情绪。
裴在野口才了得,此时无措的组织著语言,“表哥你放心,苏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强撑笑脸道:“你看之前两次,她不都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燕行云睫羽微颤,薄唇紧抿。
他差点忘了,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上加伤,她身娇体弱的如何扛得住。
细细想来,她每次受伤都能与他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责、愧疚、怜惜担忧,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刚包扎好的手臂再度往外渗血。
容澈心里轻轻叹了声,果然不能指望他小子嘴里说出得体的话。
他手附上行云肩膀,表情认真语气坚定道:“会没事的。”
纱幔开,郎中神情凝重,缓步走来。
“姑娘的伤势实在太重。”他还未说完,燕行云快速起身拽过他手臂,力道之重吓郎中一跳。
清冷深邃的眉眼遍布危险气息,如同无人禁区被闯入者惊醒。
声音淬上杀神的阴冷,“你什么意思?”
“表哥!”
“行云!”
裴在野和容澈同时出声,一人一边将他和郎中拉开距离。
郎中咽了咽口水,心下思索要不回家和娘子商量换个职业,当医者高危啊!
她也不想自己哪天突然变成寡妇吧!
无奈,他只得如实道:“利箭刺得极深,位置离心脏太近,贸然开拔血崩的概率极大。”
他仔细向众人分析目前困境,“可若迟迟不拔,伤口未能及时得到救治,感染发脓引发其他病症,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容澈蹙眉,这位苏小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究竟是真的舍己救人还是别有所图,他回京必须亲自调查清楚。
嗡——
燕行云眼睛一黑,借着裴在野手上力量堪堪稳住身形。
若是在京城,太医医术高超,兴许救活的可能性会大些。
可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闭上眼,耳中萦绕着大夫的话,一个呼吸间仿佛过了一轮甲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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