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车轮碾著沙路,马车外悬挂的金铃随着热风发出叮当当的脆响。
尽管内部铺着柔软的绒毯,长途的晃悠还是?坐着的人心情烦闷。
“唉——”
裴在野叹了声,“一个两个不说话,要是苏妹妹在就好了。”
好歹有个美人儿陪自己唠嗑,光瞧着也能好受不少。
燕行云端坐在马车中间位置上,闭目养神,听见她名字时眼皮动了一下,旋即恢复。
往日这个时辰,她应当在午歇。
睡醒后喜欢来上几口井水中冰镇过的水果,她说睡糊涂的脑子吃到凉冰冰甜丝丝的东西时,就会醒来。
一想到她把水果塞得满嘴嘟嘟的样子,他嘴角下意识上扬。
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起,会刻意关注起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容澈放下手中诗集,眼神不动声色地略过燕行云,对着裴在野笑道:“你若喜欢人家姑娘,你的将军府也不差住的地方。”
“我倒想哦,只是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跟着我回家算怎么回事。”
他说话时故意对着燕行云,“要不回到京城后,我写信邀她到京游玩,反正她在江南也是无依无靠的,怪让人心疼的。”
许是马车内突然聒噪,他眉头蹙了蹙,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火气,掀开眼皮瞪了裴在野一眼。
“我在宅里给她置办了五名下人,两名护身保镖,用不着你一个萍水之交替她担心。”
容澈举起书挡住脸,置身事外免得被波及。
裴在野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是是,我是外人,你是内人。”
他举剑挑开蓝丝绸车帘,窗外是连绵不断的绿色,他小声嘀咕:“可怜美娇娘,遇上负情郎哦。”
为人舍身挡剑,结果啥都没捞著。
燕行云冷峻的眉眼染上愠怒,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嘴抿成一条线,全身释放出渗人的冷压。
救命之恩可以用别的来偿还,但他注定无法回应欢儿的感情。
他低头抚上香囊,简单质朴的花鸟纹饰旁多了两朵兰花。
如同原本只能容纳一人的心里,突然闯入另一个,可他却只能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假装一切都没变。
他许是久未见薇薇,才会一时被别人晃了神。
等到了聊城,他一定要搜罗多些稀奇珍宝,薇薇一定会喜欢的。
“哇——”
小桃站在街头,夸张地瞪大双眼,“小姐,这也太繁华了。”
城中有湖,湖中有城,商业会馆林立,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猛地从桐乡县来到东昌府,三人一时忘记疲惫,忍不住逛起商铺来。
醉香阁里,苏烬欢和身旁上菜的小厮套近乎:“小哥哥,你们这可真大,我们想买点特产和稀奇玩意带走,逛得腿都麻了。”
她眨巴著无辜的大眼睛,有些撒娇道。
小厮细眼瞧,说话的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他顿时眉开眼笑,热情道:“客官外地来的吧,问我算是找对人咯,从我们这一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沿着商铺往下,就到了光岳楼。”
“光岳楼底下就是一整条商业街,是东昌府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外地来的商人多是在那摆摊售物,本地最大的商号总部也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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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东昌府逗留了三天两夜,苏烬欢总算从惊雀那得到了燕行云今晚抵达的消息。
这几日,她们三人吃喝玩乐花钱大手大脚,树大招风,何况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到哪都是焦点。
无论图财亦或图色,她们都是最大的目标。
“总算能伸展筋骨活动活动了,我都快憋死了。”
入目皆是辉煌绚丽的华灯,纸醉金迷,富贵晃人眼,此处繁华快赶上京城了。
裴在野肆意抛著媚眼,俊朗的脸加上常年行军练出的身板,引得路过的姑娘小姐纷纷侧目,羞涩垂眸。
燕行云、容澈离他两步远,免得被路人误会跟这个开屏孔雀是一类货色。
摊上货品琳琅满目,他一眼便相中了其中小小的葫芦。
浅木色的葫身,上半部分刻着富贵满堂,黑墨描边,里头填充金粉。
下半部分雕著一朵开得正盛的红牡丹,花瓣上方分别有蓝色黄色粉色的蝴蝶,栩栩如生,生动有趣。
“公子真有眼光啊,这是我们东昌府的特色。”
摊贩主人一看来生意了,且看衣衫价值不菲举止从容贵气,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公子一看就是文采斐然之人,我这还有上好的毛笔。”
“千万毛中选一毫,有大有小,满足各种书写需求,吸墨性极好。”
燕行云接过毛笔端详,赤色外观精美,中间刻着几行文人大家的诗词,倒也不俗。
薇薇喜静,赏花品茗、读书练字是最常消遣的活动。
这礼物倒是正好。
他眼角余光越过笔尖,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桥上走过。
“小姐,他看见我们了。”
小桃鬼鬼祟祟地偷瞄著桥下人的动向,激动道:“他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快走。”
苏烬欢狡黠的眸子亮晶晶的,拉起小桃手臂快步走下桥。
她撕下一缕裙角丢在拐角的小巷口,迅速钻进旁边的大树下。
她眼底闪过期待,燕行云,又要见面了呢。
“表哥你去哪?”裴在野在后面喊。
他伸手拨开噸噸麻麻的人群,奋力朝桥边挤去。
欢儿怎么会在这,她不应该留在桐乡么?
他脸上闪过急迫,内心陡然生出隐秘的期待感。
光是看见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背影,他依然忍不住要上前一探究竟。
“王爷是你吗?”小桃从桥下窜出来,惊喜地抓着他手臂哽咽道:“我家小姐不见了呜呜呜……”
拙劣的演技,她只得低头捂脸假装拭泪,但凡燕行云听得仔细些,便能分辨出真假。
可他脑子嗡的一声如遭雷击,顾不上仪态大声呵斥道:“你明知人多,怎么不护好她!”
若是在他手下当差,势必把她发卖了。
结实的胸膛因愤怒剧烈地上下起伏著,他着急地四处张望。
这是,他蹲下捡起那抹碎布,惊慌喊道:“欢儿!”
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带上绝望的哭腔,“哥哥救我,你你们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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