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林景逸清了清嗓子,腹中早已打好草稿。
这农业增产,对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是满汉全席里的开水白菜!
看似简单,实则门道深厚,足以震慑全场!
“陛下,草民以为,欲要提升粮食产量,首在‘良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良种?”
朱原璋微微挑眉,这个词儿倒是不算陌生。
可他听着林景逸的口气,似乎这“良种”二字,内有乾坤。
“正是。”
林景逸点头。
“寻常农人留种,多是随意取用,或取其饱满者。”
“然则,欲得高产,需有专人,于万千禾苗之中,遴选最优异者。”
“要穗大、粒满、抗病、耐旱、耐涝,婖其优者,专门培育。”
“甚至,可尝试将不同优良稻种、麦种。”
“使其相互授粉,取其后代之优者,再行培育,代代筛选,便可得远超寻常之良种。”
这番话,已然涉及到了朴素的杂噷育种理念。
在场的官员和考生,大多听得云里雾里。
相互授粉?还能这么搞?
朱原璋眼中精光一闪,他虽不懂具体细节,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精细化,专业化。
“此法,周期或长,然一旦功成,则一亩地产出,或可翻番。”
林景逸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数字。
“翻番?”
朱原璋呼吸微微一滞。
若真能翻番,那大明的粮仓,岂不是……
他不敢想下去,那画面太过美好。
朱标也是面露惊容,他比那些老臣更能接受新鲜事物。
林景逸所言,虽听着新奇,却似乎蕴含着极大的可能性。
那些先前还对林景逸嗤之以鼻的考生,此刻早已没了声息。
他们读的圣贤书里,可没教过这些。
“其二,在‘沃土’,也就是肥料。”
林景逸继续说道,不给众人太多消化时间。
“寻常?姓施肥,多用人畜粪便、草木灰。”
“此乃好物,然种类尚显单一,肥力亦有不足。”
“陛下可知,有些特定的草木,如苜蓿、豆类作物,其本身便是极佳的肥料?”
朱原璋点头:“嗯,豆茬地力壮,咱倒是听过。”
“正是如此。”林景逸侃侃而谈。
“可将此类作物,在花期或者籽粒未熟之时,直接耕翻入土,使其腐烂,化为地力。”
“此为‘绿肥’,远胜寻常堆肥。”
“此外,河泥、塘泥,亦是良肥。”
“甚至某些特殊的矿石粉末,磨细之后,掺入土中。”
“亦可缓慢释放地力,供作物生长。”
“矿石粉末?”
朱原璋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石头也能当肥料?
“陛下,万物皆有其用。只是我等尚未发掘罢了。”
林景逸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神秘。
“更关键者,在于‘堆肥’之法。”
“将人畜粪便、厨余垃圾、枯枝败叶,层层堆叠,加入适量泥土与水,使其充分腐熟。”
“如此处理过的肥料,不仅肥力大增,更能减少病虫害。”
他将现代堆肥的原理,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
朱原璋听得连连点头,这些法子,听起来都不算太难。
似乎只要用心,便能做到。
“其三,便是‘精耕’与‘善作’。”
林景逸话锋一转,谈到了耕作方法。
“土地深耕,可使土壤疏松,利于作物扎根。此为‘精耕’。”
“至于‘善作’,则名堂更多。”
“譬如‘轮作’。”
“同一块土地,不可年年种植同一种作物。”
“譬如今年种稻,明年便可种豆,后年再种些瓜果蔬菜。”
“如此轮换,可养地力,亦能减少特定病虫害的滋生。”
“还有‘间作套种’。”
“于禾苗行间,种植些矮秆作物,既不影响主粮生长,又能多一份收成。”
“还能保持土壤湿度,抑制杂草。”
林景逸一口气说出许多。
“再有便是‘病虫防治’。”
“除却人工捕杀,亦可利用某些植物的汁液,如烟草水、辣椒水,驱赶害虫。”
“甚至可以‘以虫治虫’,保护益虫,使其捕食害虫。”
他说的这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朱原璋的表情,从最初的饶有兴致,到后来的凝神倾听。
再到现在的双目放光,几乎要从御座上站起来。
这些法子,有些他隐约听过类似的说法,但从未有人能像林景逸这般。
将其系统化、条理化,说得如此透彻,如此……可行!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朱标在一旁,也是心潮澎湃。
他仿佛已经看到,大明的田野里,金黄的稻浪翻滚,?姓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的景象。
而那些考生,早已是面如死灰,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敬畏。
他们苦读十数载,所学为何?
在这些实实在在的国计民生大策面前。
他们引以为傲的锦绣文章,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景逸说完,微微躬身。
“陛下,草民所言,皆为浅见。”
“若能辅以优良水利,则大明粮产,必定更上一层楼。”
他还不忘把自己之前治水的功劳再提一提。
完了,这下装逼装大了。
林景逸心中哀叹一声,回家的路,似乎又远了一些。
朱原璋猛地一拍大腿!
“好!好一个‘良种、沃土、精耕善作’!”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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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给咱画了张大饼啊!”
这话听着像是在开玩笑,但语气中的兴奋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咱喜欢!”
朱原璋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景逸。
“咱就知道,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
他之前因林景逸在考卷上大放厥词而起的怒火。
早已被一波又一波的惊喜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什么科举弊端,什么言语狂悖。
在这些实实在在能让大明百姓吃饱饭的法子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朱原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著激荡的心情。
他看向朱标,眼神中带着询问。
朱标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躬身道:
“父皇,林景逸之才,经天纬地,非寻常腐儒所能比拟。”
“其所言治水、增粮之策,皆是利国利民的大智慧。”
“儿臣以为,当不拘一格,重用此等大才!”
声音恳切,掷地有声。
朱原璋没有立刻表态。
他手指轻轻敲击著龙椅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殿内的气氛,随着这敲击声,再次紧张起来。
那些考生们,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知道,接下来皇帝的决定,将直接关系到林景逸的命运。
甚至可能影响到未来大明选材用人的风向。
林景逸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又来了,又来了。
为什么每次自己想死的时候,总有人跳出来保自己?!
这剧本不对啊!
至于朱原璋却是沉吟了许久。
他确实动了爱才之心,而且是惜才到了极点。
林景逸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远超他的预期。
治水,头头是道。
农业,更是让他看到了大明未来的希望。
这样的人,如果只是因为几句狂言就杀了,那他朱原璋成什么了?
昏君?
他可不想背这个名声。
但是,林景逸的桀骜不驯,也是他需要考虑的。
此人如一柄绝世宝剑,锋利无比,用好了能开疆拓土,安邦定国。
用不好,也可能伤到自己。
“林景逸。”
朱原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草民在。”
林景逸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说的这些,咱很感兴趣。”
朱原璋缓缓说道。
“不过,纸上谈兵终觉浅。”
“你说的这些法子,是否真有奇效,还需要验证。”
“这是自然。”林景逸口头应和。
心想你最好赶紧验证,然后发现不行,一生气把我咔嚓了!
“而且,治国安邦,非止农事水利。”
朱原璋话锋再转。
“你对政务民生,可还有其他见解?”
这话一出,朱标心中一动。
父皇这是……打算进一步考校林景逸?
林景逸也是一愣。
还来?
没完了是吧?
我肚子里的存货都快被你掏干净了!
“陛下,草民……”
他想说自己才疏学浅,所知有限。
朱原璋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这样吧。”
朱原璋站起身,踱了几步。
“咱给你一个机会。”
“后天,在奉天殿上,咱亲自出题,考考你处理实际政务的本事。”
“若你能让咱满意,之前的一切,既往不咎。”
“甚至,咱可以破格,讲你编入翰林院!”
轰!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直接参加殿试?
这是何等的恩宠!
国子监的科举,要经过乡试、会试,才能有资格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
林景逸这算是……一步登天?
那些考生们,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羡慕,嫉妒,还有一丝丝的……不甘。
凭什么?
就凭他会说些种地治水的歪门邪道?
宋濂等考官也是面面相觑。
皇上这操作,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朱标则是大喜过望。
父皇果然还是爱才的!
这“特别的考核”,名为考核,实则是给了林景逸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林景逸的嘴角抽了抽。
殿试?
考中了就是状原榜眼探花,然后当官?
那我回家的路岂不是彻底堵死了?
“陛下,草民何德何能……”
他试图婉拒。
“怎么?你怕了?”
朱原璋眼睛一眯,带着一丝激将。
“还是说,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信口开河,并无真才实学?”
林景逸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怕?我怕回不了家啊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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