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相但说无妨。”
“依下官看,这林景逸,怕是陛下特意打磨,将来要委以重任之人。”
“他那些出格的言行,或许,正是陛下对他的一种考验。”
“甚至,是陛下默许的。”
“侯爷你想想,若非如此,以他区区从六品侍郎的身份,三番五次地搅动风云,陛下又岂会容他至今?”
蓝玉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噸的汗珠。
胡惟庸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是啊。
如果林景逸没有过硬的后台,没有皇上的默许。
就凭他那些“作死”的举动,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自己昨日,还真就差点一巴掌拍死他。
现在想来,若是真的一巴掌下去……
蓝玉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猛地灌了一口茶,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
胡惟庸将蓝玉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蓝玉,已经开始忌惮林景逸了。
或者说,是忌惮林景逸背后,那看不见摸不著,却又无处不在的圣眷。
“多谢胡相提醒。”
蓝玉的语气,客气了不少。
“本侯,险些酿成大错。”
胡惟庸摆了摆手。
“侯爷言重了。”
“你我同朝为官,理当互相照应。”
“只是那林景逸,行事确实……嗯,难以预测。”
“侯爷日后与他打交道,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蓝玉点了点头,脸色依旧有些阴晴不定。
他现在,是真有些后悔,昨日为何要跟那个瘟神一般见识。
就在这时。
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一个家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侯……侯爷,不好了!”
“那个林侍郎,他又来了!”
蓝玉一听,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还敢来?”
真是岂有此理!
胡惟庸眼中则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这林景逸,还真是会挑时候。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等蓝玉发作,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
“蓝玉老儿,?债还钱,天经地义!”
“小爷我今天,是来讨债的!”
话音未落,林景逸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侯府家丁。
显然,是想拦他,结果被他给收拾了。
蓝玉气得浑身发抖。
“林景逸!”
“你……你安敢如此无礼!”
“这里是永昌侯府!”
林景逸掏了掏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永昌侯府怎么了?”
“永昌侯?钱,就可以不还吗?”
“我这可是有借据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说著,他还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在蓝玉面前晃了晃。
蓝玉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什么时候?这小子钱了?
这分明是敲诈!
是污蔑!
“你……你血口喷人!”
林景逸撇了撇嘴。
“啧啧啧,堂堂永昌侯,竟然想赖账?”
“这要是传出去,你蓝玉大将军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院子里的其他宾客听到。
不少人已经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脸上满是好奇。
蓝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戎马一生,最重名声。
如今,竟被一个小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钱不还。
这让他如何能忍?
“来人!”
蓝玉怒吼一声。
“给本侯将这个满口胡言的小子,乱棍打出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亲兵,立刻围了上来,凶神恶煞地盯着林景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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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逸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嘻嘻地说道。
“哟,恼羞成怒了?”
“想打人?行啊!”
“不过,我可提醒你们,打了我,你们侯爷这债,可就更还不清了。”
“说不定,还得加上一条,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
那几个亲兵闻言,动作不由得一顿。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殴打朝廷命官,这罪名,可大可小。
尤其是眼前这个林侍郎,看起来,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景逸,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永昌侯府如此放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面皮白净的年轻官员,从胡惟庸身后走了出来。
正是徐真鳞。
他刚才一直躲在胡惟庸身后,没敢出声。
眼见蓝玉要动真格的,这才壮著胆子站了出来。
他觉得,这是个在胡相和永昌侯面前,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林景逸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道是谁呢。”
“原来是徐大人啊。”
“怎么,不去给你家胡相牵马坠蹬,跑到这里来替人强出头了?”
徐真鳞被噎得满脸通红。
“你……你休得胡言!”
“我与胡相,乃是同僚!”
林景逸嗤笑一声。
“同僚?”
“我看是马夫和乘客的关系吧?”
“还是说,徐大人觉得,给胡相做马夫,很光荣?”
“噗嗤……”
旁边有宾客,忍不住笑了出来。
徐真鳞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平日里,确实对胡惟庸巴结得很紧。
鞍前马后,殷勤备至。
没想到,今日竟被林景逸当众如此羞辱。
“林景逸,你……你欺人太甚!”
徐真鳞气得浑身发抖,指著林景逸,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胡惟庸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个徐真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想让他出来,敲打一下林景逸的气焰。
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被林景逸反将了一军。
丢人现眼。
他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好了好了,都是同僚,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他先是对着林景逸和徐真鳞打了个圆场。
随后,又转向蓝玉,一脸歉意地说道。
“侯爷,今日是下官叨扰了。”
“府上既然有事,下官也不便久留。”
“改日,再来向侯爷道贺。”
说著,便要告辞。
蓝玉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本想好好教训一下林景逸。
却没想到,胡惟庸和徐真鳞也掺和了进来。
把事情越闹越大。
现在,他只想赶紧把这些瘟神都送走。
“胡相慢走,本侯……本侯就不远送了。”
蓝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胡惟庸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外走去。
徐真鳞见状,也顾不得跟林景逸争吵了,连忙跟了上去。
“胡相,等等下官。”
他小跑着追上胡惟庸,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林景逸一眼。
林景逸则是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
“徐大人慢走啊。”
“下次胡相出门,记得把马车刷干净点。”
徐真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胡惟庸的脚步,也明显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真鳞,还不快跟上。”
“是,是,相爷。”
徐真鳞连滚带爬地跟上了胡惟庸的马车。
那狼狈的模样,又引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
很快,胡惟庸的马车便消失在了街角。
永昌侯府门前,只剩下林景逸和一脸铁青的蓝玉,以及一群不知所措的宾客。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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