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失控，要么对孩子大吼大叫，要么大晚上一个人偷偷哭。我知道自己生病了，一直极力控制自己，白天正常工作，正常生活，也没人看得出来我有什么不对，而且我也不会整天整天的不高兴，所以我一直自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很好，只要没人来招惹我。”

月文珠鼻子一阵酸涩，眼泪流下来滴在枕头上，她状似平常一般回道：

“我是记得宝宝两岁前，你一直对她很有耐心，宝宝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是被你教导得很乖很懂事。”

“是啊，她一岁不到就会自己拿?子吃饭了，一点点大就很喜欢看书。后来?七岁了还要奶奶喂，每天都想拿手机刷短视频。

“我一直想要掰正她，但是很困难，情绪上头的时候又忍不住会说伤害她的话，等她晚上睡着了，我看着她的脸又开始后悔，每天就这样往复循环，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我每天睡觉睡得又很少，白天工作也特别忙，又开始整夜整夜失眠。

“我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很危险了，是有一次跟宝宝生气，我不想打骂她就自己去房间里躲了起来。

“我当时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我往窗外拉，它在诱导我，去打开那扇窗，然后跳下去。”

月文珠翻过身一把抓住了秦钰的胳膊。

就好像拉住了那个坠落的女儿。

“后来我意识过来，感觉好危险，我就一直不敢靠近那扇窗户，也不敢在夜里往外看。

“那天……”秦钰顿了顿，“那天宝宝又惹我生气，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件小事从3岁教到了7岁还是不愿意去记住，我就爆发了狠狠骂了她，然后她……”

秦钰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但是泪水还是从紧闭的眼缝里钻了出来。

“然后她对我说‘妈妈，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那你搬走好了’……”

月文珠气恼地啧了一声，“这个孩子，怎么年纪小小的嘴巴这么老。”

“我当时就感觉自己脑子里的那根绷紧的弦，砰，断了。我直接冲到房间里，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打开它，跳下去，就可以解脱了……我就……”

“当时小陆在哪儿呢？”

“他就在床上休息。我冲进房间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往下坠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想到陆风，秦钰的心绞在一起，“是啊……我走了，他怎么办呢……当时根本想不了这么多了，我只想着解脱，没办法控制自己，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小时候了。”

月文珠用手掌抹掉了秦钰脸上的眼泪，“想不想他？”

“嗯……非常非常想。”

“宝宝呢？”

“也想……”

月文珠一声叹息。

“回来后，我发现自己突然就好了，什么都不在意了。我就恨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去较劲呢？没把她教好，我有责任。发现自己情绪有问题，我也应该早点去看医生。可是当初钻牛角尖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秦钰在月文珠怀里蹭蹭，头埋进去，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妈妈，对不起。”

“干嘛跟妈妈说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在做傻事之前应该多考虑考虑你，失去了我，你该怎么办，我真的错了。”

月文珠一下一下撸著女儿的后脑?，“傻瓜，是妈妈亏欠你太多了，如果我年轻的时候可以早点醒悟，早点带着你走，你就不会情绪出问题了。如果妈妈再多挣一点钱，就不用让你单位家里两头顾了。”

秦钰稳了稳心神，吸吸鼻子，鼻涕蹭在了月文珠的衣服上，“算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就是一到晚上，我就会很想陆风和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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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好恶心把鼻涕都弄人家衣服上，我今天刚换的干净睡衣。”

两个人安静了三分钟。

月文珠拍拍秦钰的背，“别灰心，该遇见的人以后还是能遇见的。来，妈妈哄你睡觉。”

“嗯～”

往妈妈的怀里拱了拱，秦钰安稳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之际，梦见了以前一家三口在草坪上肆意奔跑的画面。

*****

3月8日上午9点。

秦钰陪着月文珠去了法院。

月文珠是个急性子，遇到重要的事至少得提前个半小时到方才能安心，连材料都是昨晚检查了两遍，今早起床又检查了一遍才收进了包里。

查验完身份证，她们走到过道里找了个长椅坐下。

月文珠时不时抬手去看表上的时间，手紧紧抓着放文件的牛皮纸袋，已经把边缘捏出了褶皱。

秦钰身体往后靠着墙，眼睛看着斜上方出神。

“囡囡，万一你爸不来怎么办，以后不是一直开不了庭了吗？”

“噢，不会，因为法官已经把传票和副本材料都成功送达给爸爸了，他不来就属于自己放弃说话的权利，庭还是照样能开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确实不划算，因为他不来，我们没法跟他谈。”

捏住月文珠的手，秦钰宽慰她：“别担心，我们常说一句话，天下没有离不掉的婚，总会有办法的。”

月文珠另一只手伸过来拍拍秦钰的手背，给了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9点20分。

上次来送材料的两位法官出现在了过道尽头。

月文珠老远看见就立马站了起来，她胳膊肘拱拱秦钰，“诶，来了来了。”

秦钰也站起来，待她们走近，礼貌喊道：“法官阿姨，法官姐姐，你们好。”

年长的女法官微笑着冲秦钰点点头，亲切地回：“你好，小朋友。”

“法官好。”

“月文珠，这是你女儿是吧？”

“是的。”

“小孩子不可以进法庭的。”

“啊！”月文珠低头看着秦钰，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办。

“妈妈，你管你进去，我就待在这里，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法官也说：“放心吧，我们这里有法警，没事的，你跟我进来吧。”

秦钰给了月文珠一个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转身走进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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