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有此起彼伏的哀泣之声一夜未停，但此处已经气象一新，风水重置，宜室宜家。

季花朝看着扎根在槐树前方，已经抽出嫩芽的石榴花枝，细小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来年五月之时，便是此枝石榴花开之时，届时石榴花神钟馗，便会庇护这一方村子。

*

“什么，季先生请假了吗？”

顾淮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疑惑地看向林小满，“什么理由？”

林小满被对方的视线盯的不自在，本来作为部长只会关注部门组长的出勤情况，根本不会去在意组员。偏偏他们的部长，就天天盯着自己的组员，甚至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还追问人家的请假理由。

但林小满只好，实话实说：“说生病了。”

以生病为请假借口，并不是季花朝的第一次。

顾淮想起上一次季花朝生病，他特地早点下班，还让吴管家做了鸡肉粥想去探病——结果，季花朝在他家跟神棍洛江南一起喝大酒，还TM喝醉了发酒疯……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顾淮扶著额头，挥手让林小满出去。

今天是周一，该不会自己一去本家，就能看到季花朝在家里喝酒吧。

——应该不至于吧。

顾淮翻出之前人事部那边发来的信息，找出季花朝家的住址，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到午休，他当机立断地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季花朝租住的房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离公司不过几站公噷，噷通非常方便，附近店铺林立。顾淮买了一份粥和水果想带上去。

好不容易跑到楼上，再次确认了门牌号以后，敲响了门。

季花朝微微睁开眼睛。

阳光很温柔，很灿烂，他微微眯起眼睛，他感觉到自己在做梦。

因为他的人生，好像从未如此平静过。

连吹过来的风，都非常的温柔。

他的人生中有怨恨，有后悔，有悲伤，也有过快乐，但……从未感到平静。

脖子的感觉很温暖，好像是枕在谁的腿上一样。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一看就非常昂贵的衬衫，纤细而直的脖颈和精致的下巴与柔软的唇，挺直的鼻梁，然后看到了熟悉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顾淮。

只有八岁的顾淮，正微笑着低头看着他。

他穿着一贯的华贵衣服，柔软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开自己额前的头发。他是一个很愿意让人亲近的孩子，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和讨厌，他注视著自己的目光热烈而温柔，就像他站在窗前，看着站在柏树下的自己的视线。

那从来不是探究和充满恶意的视线。

那是他记忆中的顾淮，是已经不再存在的顾淮。

“花朝啊，”特别温柔的声音，是季花朝喜欢的柔软的属于孩子的声音。

“是的。”季花朝也柔声回应。

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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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花朝怔了怔。

那是那个孩子的眼泪，他的眼泪不停地砸落在季花朝的脸上，有一瞬间让他感觉到是自己在哭：“为什么……我不想忘记你，我想……”

季花朝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向上举起了手，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金色的发丝在午后的阳光下，就像金子一样绚烂，正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有些惊讶。

“……凯撒？”

凯撒松了一口气：“啊，花朝，你终于醒了。”

季花朝在凯撒的搀扶下坐起来，靠在床头，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才发现脸上都是泪水。

凯撒见状连忙拿了毛?过来，动作温柔地给他擦拭脸颊。

季花朝正想要感谢凯撒在这里照顾他，他还没有开口，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凯撒的发间弥漫出薄雾般的阴影。阴影越来越大，长出了手和脚，形成了人的模糊样子，走了出去。

季花朝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只租了一间小型的单身公寓，从床上就能看到房门。

只见那个黑色的阴影轻轻地打开了门之后，便在空气中消散了。

房门慢慢打开，门外站着手里提着两个袋子的顾淮。

凯撒只是看了一眼顾淮，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季花朝的身上。

他用手背贴上季花朝的额头：“还有点烧哦，还要再睡一会儿……”

凯撒忽然停下来，因为他发现季花朝的视线就停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

这时候凯撒才真正去打量那个男人。

是一个?人过目不忘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一看就是在高档写字楼里工作的男人，跟他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的男人。

但是那个男人的手里拿着食物，一副来看病的样子。

从刚才开始，那个男人带着审视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凯撒垂眸看季花朝，季花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凯撒的脸色冷了下来。在他明媚的发丝间，那些黑色的阴影正在缭绕和纠结著，房间里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黑色的阴影如同流水一样流到了地板上，狭窄的房间里，瞬间多了七八个黑色的影子。

但门口的男人看不到这些影子，反而想要脱鞋走进来。

“季先生，你还……好吗？”顾淮决定不去管在季花朝身边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大学生的年纪，是季花朝的邻居吗，他过来照顾季花朝，但……两个人之间，好像挺亲密的？真让人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那个年轻人看自己的眼神，顾淮还没有在这种年纪的人身上看到这种阴郁冰冷的眼神。

对视的同时，房间里的光线好像都黯淡了不少，甚至原本狭窄的室内，有种变得更加狭窄的感觉——是因为自己进来了吗？

“凯撒！”季花朝转头呵斥了凯撒。

凯撒却站了起来，对面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之前流露出来的冰冷恶意像是产生的错觉一样，在顾淮面前的年轻人，有着偶像般的精致外貌和纯真的笑容。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走过来，像是要跟他握手。

但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有那么一瞬间让人想起了没有太阳的冬日夜晚。

“凯撒！”季花朝又喊了一声，他甚至掀开被子要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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