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夜晚漆黑如墨，夜色如水，空气中都飘荡著水汽，昏黄的月光镶嵌在天际，给下面的大地带来一丝光亮。这束光顺着纸糊的缝隙射入屋内，银辉洒在地上，形成一束圆形光晕，在这个昏暗的房间形成半明半暗的极致美感。

许老太睡在床的外侧，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老头抽著旱烟，吐著烟圈，这烟雾呛人，让许老太越发难以入眠，她腾地翻身爬起，“你咋还不睡？”

许老头淡淡道，“你不是也没睡？”

许老太像是泄了气的脾气，重重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答应老六？”

“不答应，你上哪给他找个能扛三?斤的女人？也别说在附近几个村子，就是把全中国的女人都翻一遍，能一下扛得起三?斤的女人，有几个？”许老头咳了咳，“他不想娶，你逼他也没用。”

这就是让许老太最头疼的地方，“老六小时候很听话，是全家最懂事的孩子，这怎么长大就变得不听话了？我到底是哪里欠他了？”

她抿抿唇，想了一个好办法，“要不然你和老大几个把他按下来打一顿，逼他放弃？！”

许老头摆手，“没用。你敢逼他，他就敢偷了户口本去领结婚证。等他真的和邓思瑶结婚，咱们再后悔也晚了。”

许老太一时无言。

烟屁股烧到手指，许老头将它扔到地上，用脚踩了几下，“我们儿子多，也不怕断子绝孙。至于老六，是他自己乐意，我们又没逼他。他要是受得了，他就受，要是受不了，他自己就反悔，到时候看看把孩子的姓氏改回来，反正他也不吃亏。”

这大概是许老太唯一欣慰的地方，娶这个媳妇不花一分钱。

“那邓思瑶不肯给孙子改姓，怎么办？”许老太是知道改姓还是很麻烦的，不是老六一个人能决定。

“那就离婚。进一家出一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嘛。”许老头觉得没有哪个女人想离婚。

许老头说完，翻身睡觉去了。

许老太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罢了，反正不花钱，入赘就入赘吧。

翌日一早，许老太在饭桌上就通知许老六，“你今天请假去派出所领结婚证吧。”

许老六得知他们同意，半点没有意外，点头答应了，“对了，之前你买的那些点心和罐头呢？”

啪嗒一声响，许老太黑沉着一张老脸，将筷子重重拍到桌上，那眼神像是要吃人，“那是给你娶媳妇用的。你是入赘，应该她给我们家东西。”

“入赘还有陪嫁呢！”许老六不服气，“凭啥我几个哥哥都出彩礼，我没有？这些可都是我的私房钱。”

许老头不想在这事上掰扯，打断两人，朝许老太道，“给他！全给他！下回没有了！”

许老太气得胸口疼，嘴里依旧不饶人，“谁家男人入赘，还给彩礼的？”

“那大嫂，二嫂，五嫂为什么有陪嫁啊？她们还是上门媳妇呢。”许老六才不惯着她，“大姐二姐结婚时，你不是也给她们陪嫁了吗？轮到我，就什么都没有？你偏心也不该这么个偏法！”

一句话惹来这么多唠叨，许老太拿他没办法，“行！给你给你！你给我闭嘴吧。”

吃完早饭，许老六就兴冲冲去找邓思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邓思瑶还在翻晒麦子，听到他的话，立刻跟组长请半天假。

“我们先去找大队长吧？”邓思瑶要先把宅基地的事落实，毕竟她就是冲著这个才愿意花钱养许老六。

许老六还以为她找大队长是为了开介绍信。这时候结婚，也得要这个。

他们到地头找了大队长。

对方刚给社员们分完活计，其他社员都去干活。

看到这两人，大队长笑道，“老六，我刚刚听你爸说了，你要去派出所领证，是吧？这是好事。你等著，我现在就去大队部给你开介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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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就招呼他们一起走。

邓思瑶笑着问，“大队长，我想问下，我跟老?结婚，可以单独申请宅基地吗？”

“当然可以。你们家的人口确实多，孩子大了，全挤在那几间屋也确实不像话。”大队长大概五十岁，精瘦的老头，皮肤也很黑。看着就精神。

邓思瑶心下满意，“那我可以多申请吧？我想一步到位。将来也生七八个孩子。”

她说完，许老??了下她袖子。瞎说什么呢。谁要生七八个孩子。

大队长张了张嘴，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斩钉截铁拒绝，“不行。上头说了要实行计划生育，虽然咱们这块还没开始，但以后肯定也会实行。”

从1971年，计划生育的政策已经开始实行。但各个地方的执行时间不一样。农村比城市还要晚一些。虽然不知具体时间，但他们肯定生不了这么多。

邓思瑶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又换了个说法，“那多给我批些地，我想为队里多做贡献，多养几头猪，多养些鸡。”

这时候养鸡是定数，每家只能养五只。猪是可以多养的。因为养猪是整个生产队的强制任务。要是没达标，队里还要被扣钱。可是整个生产队没有几家养猪。因为压根不挣钱，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养它。

听到她要多养，大队长打量她好几眼，“你一个知青挣的工分能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

言外之意，你哪来的粮食养猪。

邓思瑶有些不好意思，“大队长，我爸妈，姐姐和弟弟都是上海工人，他们每个月会贴补我些钱。我落户到咱们生产队，也没别的本事，就想为队里多做贡献。”

这话说得那?一个漂亮，人家养猪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队里做贡献。大队长头一回碰到财大气粗的知青，也是好半天没说话，他想了想，“也成。那我多给你划些地方。不过我们每户能领到的宅基地有定数。你想多要，那就得多噷钱。”

你不是有钱嘛，那你出钱买吧。

邓思瑶眼前一亮，“行！”她还补充，“得写我的名字！我是户主！”这个必须得确定好了。毕竟将来拆迁看的就是户主。

大队长看向许老?。之前老哥哥过来，可没说老?是入赘。

许老?颔首，“写她的名字吧。我入赘！爸妈不用出一分钱。”

大队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真要入赘？”

许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说她养我。”

大队长看着他得意的表情，也是无语，“行！你愿意就行。”

三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队部，大队长给开了介绍信。又给他们划了一块地方当宅基地。这时候的宅基地面积并不大。两口之家的标准是八十平方。邓思瑶想要大的，那就得花钱买。十平米是十块钱。

邓思瑶想要五百个平米，大队长给不了，因为村里还有许多家没有分宅基地。

“最多只能分给你三百平方。你再噷二百二十块钱就行。”

邓思瑶噷了钱，大队长给开了宅基地的证明，这上面标了地点，图形，还得去公社盖章，回来后还得让村里各家负责人按手印。要不然将来容易?皮。

邓思瑶拿着证明信，又想起一件事，“大队长，万一将来我和老?离婚了。这宅基地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吧？”

大队长愣了愣，看向许老?，这还没结婚，怎么就想着离婚？

“我是说万一。”邓思瑶补充，“万一他哪天不想入赘，非要跟我离，我没地方住，怎么办？”

大队长见她眼圈都红了，心下也是叹了口气，“放心吧。落的是你的户口，户主也是你。宅基地和房子肯定是你的。”

“那老?呢？”邓思瑶追问。她也不想挡了老?的发财路。

“他想盖房子肯定得再申请。”大队长看向许老?，带了点警告，“你可得想好了。要是真不想入赘，就不要坑人家。一个女知青养孩子会遇到许多困难！”

许老?无所谓入赘不入赘，这婚事本来就是假的。五年后就离了。他点头保证，“我想好了。”

大队长拍拍他肩膀，让他拿着介绍信去派出所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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