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嗝！”

一条土路坑坑洼洼，全是板车留下的车辙印。许老?骑着自行车载着邓思瑶，小心翼翼沿着车辙印往前行驶。只是他不合时宜，一会儿打了一个嗝，一会儿打一个嗝。

刚刚在饭店，许老?吃了三两多就饱了，还剩下十来个馄饨，让邓思瑶吃。可她哪里吃得下。他们也没带饭盒，没法打包，他不忍心浪费粮食，硬是将它全部吃完了。

明明肚子胀得厉害，很难受，但他却很满足，迎著风放声大笑，“这才是生活！”

邓思瑶上辈子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但她两辈子没有饿过肚子，所以她是体会不到他此时的心情。但是见他高兴，她有一种满足感。

她上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已经实现两样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享用就行。

自行车停在砖窑厂，邓思瑶和许老?进去定了砖。

因为两人都没盖过房子，所以就让负责人帮忙算大概的数目。付了定金后，半个月后过来拉砖。

这时候的砖都是下了订单才会开始烧窑。

从窑厂出来后，许老?问她，“你怎么这么信任他？万一他骗咱们，砖多了怎么办？”

“没事。多了以后还有别的用处。”邓思瑶让他不用担心，她还想弄些水泥，但是这东西得要大队长开条子。

又去瓦窑厂定了些瓦，两人就打道回府。

许老?将自行车停在五星农场门口，邓思瑶给许老?二十块钱，让他明天去大队仓库买些粮食，再去社员家里买些菜。回头垒个灶蒸米饭，再炒些菜，供帮忙干活的壮劳力吃。

一个村子帮忙盖屋是不要工钱的，但是得管饭。

邓思瑶也拿不准这时候盖土坯房要多久，就补充一句，“要是钱不够，再找我拿。”

许老?接过钱，笑眯眯应了，“放心吧。我肯定能将这事办好。”

邓思瑶有点不放心他，“明天我请假过去。你先帮忙把盖房的人找来。我跟他说怎么盖。”

“行！”

“你再问问大队长，队里能不能开条子买水泥。我们可以把房屋全铺上水泥。再把猪圈也铺上。这样冲洗比较方便。没有异味儿。”邓思瑶思来想去也只能想这么多。

“好！”许老?迟疑问，“你定这么多砖和瓦，又要弄水泥。还有钱吗？”

邓思瑶叹气，“花得差不多了。但是没事。盖房子不会吃亏。”

交代完，邓思瑶就跟许老?挥手告别。许老?骑得飞快，眨眼就骑出好远。

**

翌日一早，邓思瑶跟农场负责人请假。大家也都知道她昨天已经领证结婚，就等房子盖完，就举行结婚仪式搬出去。所以负责人对她请假也是爽快答应。

要是搁农忙，这假肯定不好请。但现在秧苗已经栽下去，麦子也都交了公粮，剩下的粮食入了库，接下来就是去稻田拔草。这活倒也不是那么紧迫。

邓思瑶步行去了大水村，村里十几个壮劳力在他们划定的宅基地集合。

许老?看到她过来，就给她介绍村里的良叔，“村里盖屋都找他。你跟他说怎么盖。”

邓思瑶就把昨天她画的简易图纸给良叔看。

她学的是计算机，对建筑不太懂，就画了个大概。

比如几间屋子，又是怎么布局的，猪圈在哪里，厕所在哪里，鸡圈在哪里。

良叔看到她这图，有些诧异，“只盖一长溜的屋子，隔成三间？这么少？”

这么大一片地方，他还以为至少要盖三间大瓦房呢。可她居然只盖一间砖瓦房。也太浪费了吧？！

“我暂时没那么多钱，多余的地方留着种菜，养猪养鸡，等我再攒些钱，生了孩子，要是地方不够住，我再多盖几间屋子。”邓思瑶觉得现在盖楼房太扎眼。等改革开放，她手头有点钱。到时候她一定要盖三层楼房。这样拆迁时，她可以多拆些钱。

所以前期也就没必要花太多钱。最简单的平房就可以。

良叔见她有计划，笑了，“行啊。就按你说的办。”

“我问下如果我盖成平房，将来可以往上面加盖吗？”邓思瑶上辈子见过人家这么盖房。

良叔惊讶看着她，突然一拍巴掌，“哎呀，要不说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就是活。像我们只想到往旁边多建，你居然能想到加盖。那当然行啊！”

邓思瑶上辈子看过许多房子加盖后会倒塌，她把自己的担忧说了。

良叔拍著胸脯保证，“那是他们偷工减料。我们可是一个村子，我?这种缺德事，那不是砸我自己的招牌嘛。你放心，我肯定把地基打得牢牢的。别说盖两层，你加盖三层都没问题。”

邓思瑶故意开玩笑问他，“那四层呢？”

良叔摇头，“四层够呛！那得用钢筋！”

邓思瑶也不失望，到时候她弄些钢筋，把房子给推倒重盖，砖还可以重复利用。挺好的。她当即拍板决定，“那我盖平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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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叔笑道，“行，平房也好，上面可以晒粮食。”

邓思瑶点头，“多谢良叔。”

她给良叔塞了两包烟，当作谢礼。

良叔接过来，“放心，我肯定帮你把房子盖好。”

邓思瑶不懂盖房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处理。

她在旁边帮忙。也是帮着一块忙活，她才知道盖房子除了砖和瓦，还要沙子，石子和石灰。

良叔开了条子，邓思瑶去找大队长开条子，然后去厂里买。

她这边盖房子，许家自然也要过来帮忙。女人们帮忙做饭，陆微微过来帮忙做小工。她也干不了太重的活。

许建军则负责挖地基，这活很重，不是壮劳力根本干不了。

陆微微偷偷问邓思瑶，“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借给你？”

陆微微父母对她只能算了一般。下乡这么久，她父母也只寄过一回钱。不过她来的时候带了些钱，加起来有一?。

邓思瑶有些肉疼，之前觉得三?块钱就足够，可是买地基就花了两?二。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之前有点想当然了。

她前前后后已经花出去四?六了。眼瞅著家底越花越少。她还是很着急的！

得知陆微微要借钱给她，她却没要，“谢谢啦。我暂时还够用。要是不够，我再管你借。”

“行。”

这砖瓦房足足盖了一个半月，房子还没盖完，许建军的假期就到了。

自他走后，陆微微心情就格外低落。做活也是没精打采的。

邓思瑶刚开始还以为她舍不得许建军。

直到许老太骂骂咧咧找过来，她才知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盖房子，关你什么事。请这么多天假不上工。你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许老太怒气冲冲过来，扔掉陆微微手里的勺子，指着陆微微就骂。

邓思瑶是知青，哪里见过这样阵势，再看陆微微乖乖认命，想来不是头一回。

微微一次都没跟她说过，依旧每天雷打不动过来帮忙。

邓思瑶将陆微微拉在身后，看向许老太，“妈，我和微微怎么说也是妯娌。村里人都能过来帮忙。她怎么就不能来了？”

许老太心里还是不爽，她早就想过来找麻烦，可是老五在家，她不好发火，现在老五已经走了，她没有顾忌，自然要收拾这个拐走她儿子的祸害，“妯娌？你让我儿子入赘？你算哪门子的妯娌？”

这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周围人议论纷纷。

因为他们婚礼还没办。大队长又不是多嘴的人，他一直没有将许老六入赘的事往外传，所以社员们还不知道这事。现在居然被许老太给传开了。

邓思瑶快要被气笑了，“这么说你当了上门媳妇，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家帮忙？你娘家盖房子，你从来没去帮过忙？！”

许老太气得直跳脚，“你少教！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忤逆长辈？”

“我按你的思维方式反问你，你怎么就生气了？”邓思瑶才不会给人留脸面，她要自己痛快，什么婆婆大过天？在她这边，欺负她的人就别想好过。

许老太从来没见过这种忤逆长辈的小辈，她手指著邓思瑶，“你你你”好半天，又瞪向陆微微，“你还不跟我回去？你不挣工分，凭什么吃饭？”

陆微微好脾气，邓思瑶可不是吃素的，“她不挣工分，怎么就不能吃饭了？她男人每月往家里寄工资，还不够养她？！”

许老太就没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小辈，还知青呢，文化人呢！呸！一点都不尊老爱幼。她脸色铁青，皱巴巴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扭曲更显狰狞。

周围人听到争吵，忙跑过来将人拉开。让他们别再吵了。也有人将许老六叫过来。

许老六急匆匆赶过来，朝许老太道，“妈！我又没让你们过来帮忙。五嫂过来帮忙怎么了？难道我入赘就不是你儿子了？”

许老六半点不觉得入赘丢脸，就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周围人议论纷纷，许老太气得脑门突突地跳，指著儿子大骂，“你给我闭嘴。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吗？”

“我丢我的脸，又没丢你的。你别管我不就行了？”许老六是真的想不通。

他入赘又没有对别人造成伤害，为什么他妈就这么容不下他。好像他入赘，就不是她儿子了！

他倒想问问，如果他这个儿子这么重要，为什么上辈子他死了，她就对他的两个儿子不管不问，她明知道凤娟带两个儿子改嫁，肯定找不到好男人。可他们就能狠下心，任由他们娘仨自生自灭。

既然她这个当妈的都自私。他凭什么不能为自己着想？！

可他没法问出口，因为这是上辈子的事！他问了，别人也只会以为他发了失心疯！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以许老太承受不住众人异样的目光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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