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思瑶勾著脑袋往外看，外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
好在许老六也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刘凤娟生了！”
“人没事吧？”邓思瑶对刘凤娟不像许老六那么复杂。那都是上辈子的事，跟她无关。她一个孕妇特别不希望听到女人因为生孩子而死，这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自身。
许老六叹了口气，“听说难产，刘小锋连夜将人送往医院。刚刚就是拉板车经过的声音。”
邓思瑶气得骂娘，“早该送去了。从早上就一直说‘生’，可现在天都黑了，还没生下来。他们一点也不着急。”
许老六记得生孩子真没那么快的。不过邓思瑶这么激动，他怕说实话惹她不喜，就没反驳。
第二日，许老六去上班时，半道上刚好遇到刘小锋从医院回来，看到许老六就满脸喜色，“我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八斤二两！”
许老六惊得目瞪口呆，八斤二两？这么胖？难怪一天都没生下来，接生婆估计也怕出事，所以才催着他们送医院。
邓思瑶早上起来时，听陆微微说起刘凤娟连夜送到医院生孩子的事，“也是个小子！”
“也挺好的。”邓思瑶叹气，“她那么胖，我还真怕她出事。”
陆微微叹气，“她生这胎很遭罪。听说差点就难产了，咱们镇医院水平不行。多亏当时来了个市里的妇产科主任。”
邓思瑶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啊！妇产科主任为什么会来咱们镇医院？”
“好像是过来走亲戚。院长怕产妇死在医院，大半夜跑去敲人家的门。刚好把人给救了。”陆微微感慨刘凤娟真的命大，“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没命了。”
邓思瑶连连点头，“她确实幸运。”
陆微微还告诉她，“这些医院特别怕产妇死在医院。听说只要孕妇死了，卫生局都要下来调查。严重的还有可能会给医院降级。”
邓思瑶对这块不了解，听到这个理由，就有点好奇，“为什么只调查孕妇的死啊？有许多医生水平不行，把人给治死呢。”
“别的科，病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医生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将人治好。可是孕妇不一样啊。她只是怀孕，又不是生病。医生把一个好好的人治死了。上头肯定要调查的。”邓思瑶也是听她奶奶说的，“所以现在有条件的人家最好是去医院生。在家接生太危险了。”
邓思瑶点点头。
“不过我听说她这胎生得艰难，好像还做了手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陆微微没生过孩子，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后遗症。
邓思瑶也不懂，她想到二嫂，“二嫂预产期是几月啊？”
“快了！她预产期是二月，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陆微微朝她嘀咕，“大嫂坐完月子，就被婆婆催著干活。我还以为婆婆很疼她呢。何著全折腾我一人。”
她在的时候，婆婆压根不让大嫂干，什么事都推给她。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邓思瑶笑道，“你现在日子好过，就别想从前了。我们要往前看。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太窝囊，为了家庭和睦，我拚命忍着。可是最后受苦受累的活全扔给我，他们一个个那么轻松。”陆微微握住她的手，“思瑶，我早该听你的。”
之前思瑶劝她，陆微微觉得她刚嫁进夫家，就跟全家人吵架不太好。可是当重担全压到她一个人身上，她才发现自己退让一步，那些人会蹬鼻子上脸，觉得她好欺负。
邓思瑶倒是不觉得她很蠢，“吃一堑长一智，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反抗。我这是跟我弟斗争多年的结果。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讨厌我。”
陆微微松开她的手，“你在娘家天天跟你斗争。我是从小被我哥欺负惯了，我要是敢反抗，不等我哥收拾我，我爸妈都不会饶我。我早就学会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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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过往，陆微微满肚子心酸。邓思瑶以前觉得身为孤儿的她很可怜。可是出了?会，她才发现没有父齂疼爱其实并不算什么，这世上有许多父齂把女儿当猪仔养。养肥了就为了卖钱。
陆微微的原生家庭让她没有勇气反抗。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邓思瑶怕她再胡思乱想，就故意岔开话题，想让陆微微帮忙缝婴儿衣服。
陆微微一口答应，“行啊。”
不过她觉得给婴儿买新布做衣服太浪费，“婴儿皮肤太娇嫩，新布扎手，皮肤会磨红。我觉得用旧布改一改更好。”
她揉了揉自己的身上的衣料，“你别看它旧，但是摸著特别柔软。我妈就跟我说过，小孩要穿百家衣。”
邓思瑶两辈子头一回当妈，有点排斥让孩子穿旧的，“可是我怕百家衣会有传染病。”
农村的孩子真是天生天养，生了病压根就不送去医院。一是家长愚昧，二是家长怕花钱。各家都生好多孩子，他们也不那么重视。身体不好的孩子早就被自然淘汰了。
“没事！我们用开水滚几遍，再把它晒得乾乾的。”陆微微让她省点钱，“小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还不如让它吃饱。你没看到大嫂那孩子，这都好几个月了，瘦不拉几的小丫头，一看就没什么营养。”
邓思瑶不?涉别家养孩子，觉得陆微微这想法好像也行，“那就弄点旧衣吧。”
可她跟村里人关系一般，该问谁要呢。
陆微微让她不用担心，“我帮你要！我认识的人多。”
陆微微是记分员，?员多少都给点面子。
“我跟你一块去吧。”邓思瑶不好意思让陆微微欠人情，“我家菜地种了不少菜，送些过去。好歹是点心意。”
“也行！”陆微微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敲了好几家的门，换了不少孩子穿过的旧衣裳。果然如陆微微所说，这些衣服磨得很软。放在手心一点也不扎皮肤。
陆微微坐在灶房烧水，邓思瑶负责搅拌，免得把衣裳给煮烂了。
“老五啥时候回来啊？他回部队都一年多了，现在也不打仗，他也该回来探亲了吧？”邓思瑶试探问。
“我十天前写的信，到现在还没有回复。”陆微微也很担心，“和平年代，升一级很困难。我也不指望随军，就这么过日子也行。”
邓思瑶不好再聊这个话题，怕戳她心窝，改了话题，“你念书咋样了？”
“学得还成。虽然不一定能被录上，但是我也没有别的事可?。”陆微微笑呵呵开口。
正说著话，外面传来动静，邓思瑶和陆微微还以为是刘凤娟从医院回来了。
邓思瑶就很不满意，“刚生完孩子就出院，刘小锋也太不拿她媳妇的命当回事”，扭头就发现有人从外面进院子了。
“谁啊？”陆微微?了一声。
“是我！”一道响亮浑厚的男声传来。邓思瑶总觉得有点耳熟，陆微微却是将灶膛里的棍子往里塞了塞，随即立刻弹了弹身上的稻草，站了起来。
门口一道阴影将灶房内的光亮挡得严严实实。因为逆着光，邓思瑶也看不清来人，眯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他身上的军服。
陆微微已经先一步走上去，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回来了？！”
许是看到邓思瑶也在，老五矜持地点点头，“对！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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