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思瑶抽了抽嘴角。这反应是有多迟钝。她肚子早就大了，他居然现在才发现？

“你之前去医院检查过？医生是怎么说的？”许老六之前要陪她去医院，邓思瑶不让，非说陆微微陪她去就行。这会儿他有点慌了。

邓思瑶真怕他晚上又睡不着，拍拍他肩膀，“你想啥呢。我这是胖了，孕妇一般都嘴馋，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胖了一大圈。”

她捏捏自己的脸，虽然她极力控制饮食，但是一点没胖是假的。现在脸比怀孕前要圆润。

许老六将信将疑，“医生说是一胎？”

“医生说不是双胞胎！”邓思瑶很肯定点头。

许老六长长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怀的是双胞胎。你现在养一个都费劲，养两个，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邓思瑶一声不吭。

许老六突然想起，“你说工作卖给谁好？”

邓思瑶想了想，“离我生孩子还有好几个月。你不如现教一个厨师出来。反正你们学校吃的是大锅饭，食材有限，做来做去就那几个菜。培养一个速成厨子还是很容易的。”

许老六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我觉得田喜合适。他要是有了工作，就能找到媳妇。”

邓思瑶蹙眉，“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但咱们也不是能帮他的人家。你卖给他家，他能给你多少钱？”

许老六抿唇，他还真被问住了，“我不清楚。要不然让他每个月给我？”

“不行！”邓思瑶把自己的前车之鉴说给他听，“我下乡之前，我弟和我姐每个月应该给我十五，可是给了不到一年，他们结婚后就降了。我大姐现在只给我五块，我弟一分没有。这种事变数太多。你就一口价卖掉。钱不够，可以让他们去借。”

邓思瑶其实更属意大队长家，因为大队长家壮劳力多，家里应该有钱，肯定很希望家里出个工人。但许老六跟田喜关系好，有好事自然想着田喜，这是他的工作，她也不好太多?涉，所以没有说出来。

“那你觉得卖多少合适？”许老六没卖过工作，所以不懂行情。

邓思瑶问他转正后多少钱。

“正式工每月36，还有五块钱的奖金。加起来41。”许老六深吸一口气，“虽然入不了城里户籍，但是粮食还是有的。”

邓思瑶点点头，“我们卖工作的价格一般都是一年工资。”

许老六倒吸一口凉气，居然这么多？难怪乡下人很难进城找工作。乡下人哪有钱买它！

他挠挠头，有点为难，“田家肯定掏不出这么多钱。”

邓思瑶早就料到了，“你想咋办？”

“我觉得马上就改革开放了，这食堂的工作是铁饭碗，但未必是好工作，工资也不高。将来咱们这边好多工地。工钱比打工多多了。”许老六试探道，“咱们不如给便宜点。”

邓思瑶微怔，诧异看着他，“田喜这身板也能去工地？”

不是她小瞧田喜，哪个建筑队也不敢要他吧？！要力气没力气，要个子没个子。

许老六微微一怔，还真是。

邓思瑶想了想，“算了！真要改革开放，田喜也确实不愁找不到工作。两?吧。最低价了。再低，我不同意！咱们家马上添丁进口，你也得为孩子考虑。”

许老六却是心头一喜，捧著邓思瑶的脸亲了一下，“好！听你的。”

邓思瑶揉了揉脸，躺下继续睡，嘴角却是翘起。

虽说许老六打算跟田喜说工作的事，但是他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提前说。

因为他没办法跟田喜解释，邓思瑶为什么不自己照顾孩子，非要他辞职在家。

当他说一个谎时，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

许老六经过深思熟虑，打算等思瑶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反正刚生下来，岳母会过来伺候思瑶月子。一个月时间足够他教会田喜一些菜的做法。

时间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七月。

这几天老七一直很焦虑，因为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就在这个月定下来。

他天天去大队长家询问这事。

大队长被他烦到不行，“我上回去公?，上头领导说这事得开会讨论。名额不一定落在咱们村。”

“不可能！就算挨个村子轮，也该轮到咱们村了。”老七求他再去问问。

大队长只好借着去公?开会讨论夏收的时候，顺嘴问了领导一句，却得到今年已经取消工农兵大学的通知。

这个消息带回来，老七整个人傻眼了，他几乎是倒退著，不敢置信，“不可能！我不相信！为什么会取消？！”

大队长也不清楚，“上头下的通知。公?领导也不清楚为什么！”

老七扭身跑了，他谢绝相亲，一心在家苦读不就是为了上大学。两年时间，他看着他的相亲对象一个接一个结婚。而他是个孤家寡人。可现在却告诉他名额取消了！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老七一口气不停歇跑到邓思瑶家门口，拍响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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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思瑶在外面应了一声，打开门，看到气喘吁吁的老七，她大概猜到来意，“找你六哥？”

老七扶著墙大喘气，说不出话就重重点了下头。

“他不在。在学校做饭呢。”邓思瑶明知故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老七捂著脸嚎啕大哭，“六嫂，我六哥害得我好苦啊。整整两年，我每天起早贪黑学习。我就差把书本倒背如流了，可是……可是工农兵大学名额取消了。我该怎么办呢！”

邓思瑶也有点可怜他了。虽说这人有点清高，但是谁还没有点臭毛病呢。邓思瑶自己就是个懒人，所以她就没有底气去指责别人的缺点。

她示意他先进来坐。

老七却没心情，“我回头再来找六哥吧。”

“哎呀！我是想告诉你一件大喜事。”邓思瑶示意他进屋。

老七听她脸上带笑，将信将疑。

堂屋里，陆微微也大著肚子正在学习，邓思瑶坐在侧面。这是四方桌，平时吃饭，但现在收拾干净，趴着写作业。

“你俩这是在学习？”老七有点不确定。

邓思瑶颔首，“工农兵大学名额取消，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老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名额取消怎么会是好事呢？！好在哪！

“取消工农兵大学，才能恢复高考啊。就是1964前以前那样，凭实力录取。”邓思瑶左手拍把手，“对于你这种实力派是不是好事？”

老七惊疑不定打量她，声音陡然拔高，“当真？”

“千真万确！”邓思瑶很肯定点头，“你六哥就在中学食堂打工。他说最近学校来了好几位教育部的领导考察。也有许多领导到教育局开会。听说教育局的领导也去了首都，专门开这个会。这是内幕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对外宣布。他不让我告诉别人。”

她嘴巴哒哒哒一通说，把老七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现在没多少人知道？”

“对啊！”邓思瑶压低声音道，“以前我还不敢确定。可现在听你说工农兵大学名额都取消了。说明上头真要恢复高考了。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老七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还说起另一桩事，“怪不得去年的工农兵大学是今年三月才去报到，肯定是上头在调整。”

1976年的工农兵大学是最后一届，因为学校在重组，所以三月才入学。这一届的学生也被称为“六字班学员”。

邓思瑶见他自己就想通了关窍，也是松了口气，“对！就是这样！”

老七欢喜得傻了。恢复高考可比工农兵大学还要好。因为工农兵大学名额存在变数，说不定名额就被关系户抢走了，但是凭自己本事考，他自认为很有实力，肯定能考上。

所以他得到消息后，朝邓思瑶笑了笑，“谢谢六嫂，我现在就回家继续学习。”

“好！你加油！”邓思瑶说完。老七一阵风跑走了。

陆微微看着他的背影，扶著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考。我们俩都大著肚子。万一定在预产期，会不会有危险？”

邓思瑶也是忧心忡忡，“希望不会。平时也要吃点好的补补。这样咱们体力才能好些。”

陆微微也只能祈祷老天爷不要那么无情。

许老六从学校回来后，邓思瑶就把农兵大学名额取消的事说了。

“他没闹起来吧？”许老六是知道老七那脾气。发起疯来不管不顾。思瑶现在肚子这么大，可别被他伤到。

“没事。我把他给打发了。”邓思瑶把自己忽悠老七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一遍。

许老六惊讶看着她，“别说老七了，我都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关键她说得还真挺有道理。上下连贯，一点都不像说谎！

邓思瑶笑道，“可能我说的也不是谎话。可能真是这样！只是咱们没有门路，所以只能瞎猜。”

许老六点点头，“兴许吧！”

他笑道，“学校放暑假了。我不用上班，要去师傅那边继续学厨艺。”

邓思瑶让他明天顺道去废品收购站，“趁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多买些。到时候赚点差价。马上孩子生了，咱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钱不是已经花完了吗？”许老六之前每次去镇上，都会去一趟废品回收站，买些书本。家里的钱全都没了吧？

“我找微微借了一些。”邓思瑶偷偷道，“你五哥存的定期到期了，我让她全借给我了。有好几百呢。”

许老六也是真服，这闺蜜处得这样好，几百块家底都给了，“你给她留了吗？她马上要生孩子，也得花钱。”

“留了。我怎么可能全借。”邓思瑶翻了个白眼。

“那你自己留了吗？”许老六有点不放心。

“留了”邓思瑶叹气，一文钱憋倒英雄汉。她现在真的好穷。这种缺钱的日子，她上辈子只在小时候经历过。

许老六点头，“那我明天多去几家收购站。咱们镇上的废品不多。我觉得县里应该很多。”

邓思瑶觉得这主意不错，“那你去吧。”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个月，许老六一边学厨艺一边去镇上和县城的各大废品收购站淘书本。

成捆的书一袋一袋往家拉。也把邓思瑶借的钱全都花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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