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待了一周，邓思瑶就出院了。

许老六从队里借了板车，将她和孩子们从医院拉回家。

回村这天，不少村民过来看望。全都围着三胞胎，看个不停。

“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

“这还是我们村第一个三胞胎，以前从未见过。”

大家议论纷纷。看了一会儿，不好影响邓思瑶休息，大家就离开了。

邓母送这些村民们出去，许老六才有空跟邓思瑶说话，“你还好吧？”

邓思瑶点头，“很好啊。”

正好他在，邓思瑶让他快点把工作卖给田喜，回头她妈走了，他好接班。毕竟她还要学习。

这个决定让许老六诧异，“你不打算把孩子送到上海？”

邓思瑶有点懵，眯眼打量他，“你反悔了？”

许老六有种被大奖砸晕的错觉，他下意识摇头，“没有！我当然没反悔。但是你一个人养不起我们四个啊。你还得上学。”

“你不用担心。”邓思瑶早就想好了，“这一年我可能真没法养四个。但我们不是有书嘛。应该能卖不少钱，再加上我给人当家教，怎么都能维持一年。回头等改革开放，我赚钱的机会就多了。”

许老六经历过改革开放，但他想不通有什么赚钱机会。

改革开放那几年确实有不少地方在招工。工地招的是男工，工厂也招男工和女工。但她不能去啊。她要上大学。

写稿子吗？也不可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同一时间没法?两件事。

邓思瑶让他不用担心，“我可能会开一家店。你没做过生意，所以不知道做生意有多赚钱。”

许老六确实没做过生意。对做生意赚钱的想法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只要她不把孩子送回上海，他就高兴，“那成！回头我就跟田喜说，把工作卖给他。”

邓母从外面走进来，听到最后一句，“卖工作？为什么呀？”

他有三个孩子要养，全家都指着他呢。他怎么能卖掉工作！

邓思瑶让许老六先去做饭，“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好吃的。”

许老六知晓思瑶是特地把他支开，点点头，出去了。

邓母看着自己的女儿，“是你让他卖工作的？”

邓思瑶点头，“对啊。我打算考大学。孩子没人照顾。他得回来照顾。”

邓母一听这话，立刻急眼了，“你让他回家照顾孩子，你们怎么生活啊？钱从哪来？”

“不是还有你们嘛。”邓思瑶理直气壮，反倒把邓母气个够呛，“你就是把你爸敲骨吸髓，他也养不起你们一家五口啊。你当他是神人啊。我们在上海也要生活的。你真是瞎胡闹。”

邓思瑶顺着杆子往上爬，“妈，那你们能寄多少钱给我？”

她不问父母要钱，那钱肯定会被她弟要走。便宜他，还不如便宜自己呢。

邓母看着婴儿床里的三个小宝贝，狠狠心，一咬牙，“最多四十。”

“再加上我姐寄给我的五块。有四十五了。”邓思瑶想了想，“虽说前几年有点困难。但是等我大学毕业。赚了钱，这日子就好过了。”

邓母不反对女儿考大学，但是她反对女婿辞职在家带孩子，“我跟你说夫妻不能差距太大，要不然容易出问题。你看我现在没工作，只靠你爸一人养家，这日子有多难。你让他辞职，重担全压在你一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多累！”

邓思瑶觉得还行，“再累也就四年。你放心。有你们帮衬，我日子错不了。”

“你就是吃定我和你爸了。”邓母气得脸都红了，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混不吝的女儿，她手心拍手背，“你弟都没有你厚脸皮。这么大年纪还啃老。”

提起这事，邓思瑶就有话说了，“要不是他，我会在这边吃苦嘛。你少跟我提他！”

得！邓母不敢再提，“行行行！我不提他！算了！我管不了你！”

女儿大了，性子又强硬，根本就劝不动。

邓母想了想，就去灶房劝女婿，“老六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作为过来人劝你。真别辞退工作。你得养三个孩子呢。你把工作卖了在家带孩子，别人也会笑话你的。”

许老六也不想卖掉工作，但是没法子，他要是不辞职，邓思瑶就敢把孩子送到上海。

那他就得搬离这个家。毕竟邓思瑶从来不养闲人！

他心里苦，面上还得笑，“妈！我觉得思瑶有她的道理。我们也就苦这几年。等她毕业，我们这日子就能过起来了。”

得！这个根本就劝不动。全听女儿的。邓母也不知该欣慰女儿找了个疼媳妇的男人，还是该同情女儿没苦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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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陆微微也来看望邓思瑶。本来她想早点过来，可是她肚子太大了，怕人太多，冲撞到。

所以就等人走了，她才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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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微微拎着点鸡蛋过来，“多吃点鸡蛋补补身体。你这一下生三个，得坐42天大月子。”

邓思瑶问她最近感觉怎么样。

“好着呢。怪不得你肚子那么大，居然是三胞胎。我说你之前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打胎了，原来是三个孩子，舍不得了。”陆微微看着婴儿床的小家伙，不哭不闹，真好玩，“皮肤还挺白。长得像你。尤其是鼻梁和眼睛。”

邓思瑶有点好笑，“还是个小婴儿，你居然都能看出来。”

“你眼睛比较深邃，鼻梁也高。遗传的可能性比较高。”陆微微有点好奇，“你之前做了好几次检测，医生听胎听就没听出来是三胞胎吗？”

“知道。医生之前告诉我了。就因为是三胞胎，所以我才舍不得打掉。”其实邓思瑶一开始是想打掉的。孩子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原本想等大学毕业，生活步入正轨，才生孩子的。

陆微微吃惊看着她，“你瞒得够紧的。居然连我都瞒着。”

“我连我妈都瞒着。”邓思瑶理直气壮。

陆微微无语了，“好吧。那我好像也没那么惨。”不过她好奇，“你干嘛瞒着我们呀？”

“还不是许老?。他要是知道我怀的是三胞胎，估计睡不着觉。他怕自己养不起，会很焦虑。”邓思瑶摇了摇头。反正她就没见过许老?这种人。一点都担不起事。还没干呢，他自己把自己给焦虑死。

陆微微觉得许老?焦虑很正常，“你也得理解他。正是因为想把孩子养好，所以他才会焦虑。如果是按照农村这边的养法，吃饱穿暖就撒手不管。三个孩子压根花不了多少心思。”

邓思瑶低头沉思，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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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要将工作卖给田喜，白天是没空的。只能等下班后，约田喜一块出来。

田喜看到他率先恭喜他，“你一下得了三个孩子，真的太牛了。”

许老?却没有多高兴，“好是好！但是我们养不起。所以我打算把工作给卖掉。”

田喜压根没联系到自己身上，听到他的想法，伸手在他脑门碰了一下，“没发烧啊。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这叫杀鸡取卵，你知道吗？”

有了工作起码能养得起孩子，把工作卖了才是真的养不起吧？

许老?叹气，“我是认真考虑过的。你也知道思瑶就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你觉得她能照顾好孩子吗？”

田喜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她不会可以学啊。难道她要你辞职回来照顾孩子？你是不是傻了？”

许老?叹了口气，“之前我看报纸，可能马上就恢复高考了。思瑶肯定会考的。以她的成绩，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田喜怔住，他低头想了想，“那你就更不把工作给卖了。你想啊，你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她要是成了大学生，会不会更加看不上你。我跟你说孩子也不是万能的。女人狠起来的时候，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不要。”

“她不会不要孩子。”许老?敢肯定，邓思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田喜噎住，只好换了个说法，“是！她不会不要孩子，但她兴许看不上你。给孩子换个爸！到那时你还有什么？你脑子清醒一点，别什么事情都听她的。”

许老?抿唇，“如果我不辞职，思瑶就会让岳母把孩子带到上海。”

田喜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这样你俩都不耽误。你上你的班，她上她的学。多好啊。”

“好啥啊！”许老?头一个不能答应，“思瑶有弟弟的。当初她在上海有一份正式工，被他弟弟给报名下乡。这种人多坏啊。他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你说我敢把孩子送到上海吗？他会不会欺负我的孩子？他们可是连话都不会说。”

田喜听到邓思瑶的弟弟这么坏，也有点怔住了，“那就让你妈帮忙带孩子。”

“那不可能。思瑶跟我妈不对付。而且我也不放心将孩子交给我妈养。”许老?自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田喜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要不然让你岳母一直在这儿？带四年孩子，她再回去？”

“怎么可能！岳父上班，回家连饭都吃不上，这像话吗？他要天天吃食堂，他哪还有钱接济我们？”这个主意更不靠谱，连邓思瑶都没想过这条路。许老?就更不指望了。

田喜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这还真有辞职这条路了。

“你放心吧。等思瑶毕业后，咱们家日子就能好过了。”许老?让他不用担心。

田喜到底不忍心他走错路，就采用迂回点的法子，“现在考大学只是报纸上说说。还没定下来。我看你也别着急卖工作。等上头真的落实，你再辞职也不迟。”

许老?估摸等思瑶高考结束，我就把工作卖了，也就点头表示同意，“我要把工作卖了，你要不要买？”

田喜瞪大眼睛，“工作那么贵。我哪买得起啊。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卖给别人很贵，卖给你，我便宜些。”许老?语重心长道，“你有了正式工，也能娶个媳妇。先把日子过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

田喜比他还大一岁呢。就因为个头，相看多少次都没成?。想起上辈子，许老?死的时候，田喜也没带个媳妇回来。

田喜怔怔看着他，有点感动，但是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你想卖多少钱啊？”

“我听思瑶说，工作一般都是一年工资，我现在是36块钱的工资，加五块钱奖金。”许老?笑道，“你就给我两百块钱吧。你家没有那么多存款也没事。你先给我一半，后面一百，你领工资了，再慢慢给我。”

田喜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你可吃亏了。你还等著用钱呢。邓思瑶能答应？”

“她说工作是我的，由我全权做主。”许老?还不忘替邓思瑶说好话，“她心眼好着呢。”

这话田喜没有反驳，因为换成他大嫂肯定不会答应，不过一下子掏出一百，他没法做主，就道，“我回家找我爸妈商量。”

“行！”许老?拍拍他肩膀，就回了家。

田喜站在巷子里，原地想了一会儿，没有回家，而是转身踏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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