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思瑶说要去老宅借钱，念头下来，她就立刻行动起来。

她不好空着手去，于是让许老六跑去镇上买了些礼物回来。

两瓶茅台，两盒点心，两斤江米条，两斤桃酥，配了八样东西。

正好是年关，这些东西紧缺，两人没少花钱。

许老六觉得这也太丰盛了，以往没有过的先例，突然给这么多，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小声提醒，“你拎这些东西上门，我爸妈肯定猜到你的用意。他们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

邓思瑶却不当一回事，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想借钱态度就得诚恳一些。她笑道，“待会儿，我来说话。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行。”

许老六点头答应，但他心里还是好奇思瑶会怎么开口。一个姓氏真能借来三万块钱吗？他爸妈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看中，能看中孙子？上辈子他死了，他们连大宝二宝都不管。他觉得思瑶可能要失望而归。

邓思瑶却是自信满满，她特地换上一件簇新的衣服，拎着礼物，带着三个孩子浩浩荡荡往老宅出发。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就好像看到大猩猩一般。

有些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一直跟到门口也不离开，噷头接耳讨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邓思瑶居然带着许老六回婆家。”

“之前两家人闹掰了，她还敢上门？”

这可不是日常上门，而是正式送礼，明摆着不一样。

但他们也不好跟进去，议论几句也就各回各家。

别说村民们了，就是许家人看到两口子拎这么多礼物上门，都有点不知所措。

老大和老大媳妇对视一眼，老二和老二媳妇对视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许老头和许老太看着邓思瑶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两人同时在想：她该不会憋著什么坏吧？！

邓思瑶好似没有看出他们的防备，笑嘻嘻开口，“爸妈，马上过年了，我们俩过来送礼物。我听老六说，今年一年你们帮了不少忙。这是我特地给你们送来的。”

许老太有点不敢接，因为邓思瑶不是吃亏的主。虽说她帮忙照看几个孩子，但是老六每月给她十块钱。值得邓思瑶送这么多贵重礼物吗？！她该不会有事相求吧？！

难不成她知道老八寄钱的事了？！老六耳根子那么软，他肯定跟她媳妇说了！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许老太往日稀里糊涂，这会儿却是诸葛再世。一瞬间就猜到邓思瑶的来意。可她同时也想不通，自己好像没告诉老六，老八寄了多少钱回来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许老太心里藏不住事，脱口而出，“老六说你要开铅笔厂，你缺的资金凑够了？”

说完，她就很想自己给自己一巴掌。她真是嘴?，这话应该是邓思瑶主动问，她再拿个乔，才好打压对方的气焰。她怎么自己先开了口？！

邓思瑶正愁怎么张嘴才不显得自己势弱呢，见她主动开口，立刻回道，“我打算贷款五万，去了趟上海，我爸给借了五千，我弟借了一万。”

这话一出，老大媳妇手里的盆直接掉地上。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看着她。

整个村子没有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许老太倒吸一口凉气，贷款，借？还没毕业就?这么多饥荒？！

许老头拿着烟杆的手都抖起来，“?这么多钱？你不怕还不上啊？！”

这老六媳妇跟老六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老六从小胆子就小，有点事就翻来覆去睡不着。邓思瑶呢？一分钱不赚就敢?这么多债。这是把她后半辈子都搭上去了？

邓思瑶笑道，“咱们国家的铅笔一直都很贵。设备也很老旧。如果我从国外引进先进设备，铅笔至少能便宜六成。”

这时候的工业品都很贵。但是随着改革开放，工业品的价格越来越低。销量自然也节节攀升。邓思瑶现在就是趁著还没打开，她才好赚第一波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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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攒够本钱，估计那会儿铅笔就该掉成白菜价，她就只能喝汤了。

许家人不懂做生意，许老头有点不放心，“政策一天一变，你别看现在改革开放，谁知后来会不会变。兴许上头是故意设的圈套呢。”

这样的事情之前就有过先例。以前五星农场里面就关着这样的资本家。

哪怕邓思瑶都不能说许老头胆子！人家这是根据经验总结出来的教训。

邓思瑶态度很和善，颔首，“爸，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前段时间大领导到咱们深圳考察。这个方针是他亲自定的。最上面的领导都统一了意见，下面的人也不敢反对。而且我们深圳是试点中心，这是多么好的机会。”

许老头生性谨慎，提醒她，“你还是太冒险。枪打出头鸟。”

邓思瑶颔首，“但是第一个走出去的人往往能得到政策优惠。也容易成为典型，到时候我就省了花钱打广告。”

许老头觉得他跟邓思瑶说不通。她满脑子就是勇往直前，还是太年轻！不够稳重。

“爸，老话说得好。先来吃肉，后来喝汤。我不想我的孩子们将来一直喝汤，我要他们吃上肉。”邓思瑶幽幽道，“人人都盼著进城当工人，可是工人也是靠自己走出去。只留在村子里种地，小农思想，就没办法享受国家政策的好。”

她还拿老五举例，“如果老五不是勇敢出去当兵，他留在家，也不会是许家最有出息的娃！”

许老头的嘴皮子哪里是邓思瑶对手，他摆摆手，“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

邓思瑶笑道，“爸，我听说老八从香港汇款了。我铅笔厂还差三万多块钱，你能不能借我三万？”

这话一出，大房二房都觉得邓思瑶疯了！三万？她以为是三十吗？她就是把许家所有家当全卖了，也掏不出这么多钱。她可真敢想啊。

再说老八从香港汇款也就是一两千，怎么可能会有三万！

许老头的烟袋锅子彻底抽不下去了，他看着桌上的礼品，好嘛，他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怎么可能会主动上门，还笑脸迎人。原来是打着借钱的主意！

许老太头一个跳起来，言辞拒绝，“不借！你把老六那么使唤，我凭什么借你！”

之前还说让老六入赘，他好吃软饭。可实际呢？！家里脏活累活全由老六来干，还得卖盒饭赚钱，她事事不管，只顾著上学。

邓思瑶疑惑看着她，“我是招赘的。我招谁，他都要干活。你们不想让老六入赘，当初应该拦着他，别让他入赘啊。而且你不也是上门媳妇吗？可你不是一直都要干活？难不成我娶的是个祖宗？！”

这话把许老太气了个倒仰，这是借钱的态度吗？！这是存心来气她的吧？！

老大媳妇扶婆婆坐下，怕她大过年吵架，明年一整年都跟着倒霉。

许老头抽著烟袋锅子，眯着眼思考。

邓思瑶自顾自道，“爸，你把钱放银行，无非也就是那些利息，可我不一样。我给你双倍利息，不让你吃亏。而且我是大学生，毕业后，国家包分配工作，就算生意黄了，也不会亏了您的钱，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许老六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三个孩子就坐在门口玩他刚给他们编的蚂蚱，他偷听一耳朵，心里纳闷，不是说拿孩子的姓氏换吗？为什么是借钱？！难不成思瑶反悔了？！

他还在纳闷时，许老头的视线却定格在他身上，“这样吧，你让三个孩子改成许。我就借给你三万！而且我一分钱利息都不要。”

这句话一出，老大、老大媳妇、老二和老二媳妇全都大吃一惊，老头子居然真有这么多钱？！

邓思瑶刚刚还含笑的脸立刻拉下来，她断然拒绝，“不可能！你只是借我三万块！不值得我付出这么多。先不说，我前期买宅基地，盖房子，生孩子，养孩子，花了那么多钱。就说我爸妈为了支持我创业，找朋友借了五千，我弟给我借了一万。他们对我的帮助不少。而且我这三个孩子姓邓，我爸妈就会源源不断给我寄钱。他们每月寄四十块钱给我。我哪怕为了钱，也不可能给孩子改姓。”

她爸妈现在每月寄四十，大姐寄五块。但以后大姐肯定不会寄钱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她爸妈居然这么舍得！可是仔细一想，三个孩子都姓邓，可不是得寄钱嘛。

邓思瑶朝许老头淡淡一笑，“既然您不借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开这个铅笔厂。老六每月卖盒饭，我寒暑假也能赚钱，也能养得起孩子。慢慢攒钱，铅笔厂迟早会开起来。”

她站起来，朝许老六招手，“走！我们回家吧！”

许老六看了眼无动于衷的父亲，左边牵着开开，右边牵着心心，邓思瑶牵着果果，一家五口就这么离开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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