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六从厨房出来，“妈，你没事吧？”
许老太怔怔看着他，擦了擦眼泪，“我没事！”
许老六扶她起来，许老太想问他：你媳妇怎么回事，可是又怕这个老婆奴扭头就告诉邓思瑶，她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许老六回到家，邓思瑶已经洗漱完毕，正准备睡觉呢，“我跟你说点事。”
许老六颔首，坐到床头，“怎么了？”
“我觉得你妈可能得老年痴呆了。”邓思瑶一开始不确定的，有许多老人都喜欢忆苦思甜，“可是你妈不一样，她最近总是哭。还总是回忆从前，那些苦日子有什么好回忆的。”
许老六一听就坐不住了，“真的？”
“十有八九，我听说如果总想回忆过去，而且喜欢回忆小时候，那说明就差不多了。”邓思瑶觉得还是得提醒一下，“现在估计是初期，你妈精神还算正常。如果到后期，什么都记不住，估计连路都能走丢。”
许老六有点复杂，闷声道，“那我明天带她去市区医院检查一下。”
邓思瑶点点头。
许老六叹了口气，“我一直都很恨他们，恨他们当初把钱全都昧下，两个孩子被活活打死。可是我又没办法跟他们割舍。”
邓思瑶拍拍他肩膀，“尽人事，听天命。不要总是纠结过去。现在的你跟梦里的你也不是同一个人。”
许老六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翌日一大早，许老六就去老宅，要带许老太去医院。
许老太一点也不想去医院，那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我又没病，去什么去！”
许老六怕他妈有心理负担，就借口去看牙齿。
许老太嘟哝，“我牙齿好着呢。”
许老头在边上都跟着恼火，“老六要带你去医院，你就去呗。他也是好意。”
许老太被骂，只能跟着六儿子走了。
上了车，许老太依旧喋喋不休抱怨他有钱没处花。
要搁往常，许老六肯定会怼他妈，可是想到邓思瑶说他妈有可能得了老年痴呆，以后都不可能认得他，他又咽了下去。
到了医院，许老六就当着医生的面，把他妈最近的情况说了，“医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老年痴呆？”
许老太听到儿子怀疑自己得了老年痴呆，当即就跳起来，指著许老六大骂，“你脑子有病吧？！谁有老年痴呆？！”
“那你最近总是跑我家回忆过去，还总是哭。”许老六以为他妈讳疾忌医，“妈，你别怕。有病咱就治。现在你只是初期，只要听医生的话，兴许不会加重。你要是不听，将来可能连我们都不认得。”
许老太气疯了，可她哪有许老六力气大，硬是被他摁到凳子上坐下。
医生询问许老太最近有没有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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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太斩钉截铁道，“没有！我记性好着呢。”
许老六听到他妈当着医生的面撒谎，立刻板著脸，“妈！你怎么能这样。你前些天还忘东忘西，连桂圆干放哪，你都给忘了。”
许老太被他戳穿，“我……就那一次。”
“哪里是一次。还有上回，村里拆迁找土地证，你前脚刚拿，后脚就忘了放在哪了。”许老六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
医生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许老太生怕医生给她开药，就拉着许老六到边上说话，“老六，妈真的没事。你信妈！”
许老六却握住他的手，声音有点沙哑，“妈！我们不能讳疾忌医。有病咱就治。”
见怀柔没用，许老太彻底受不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孝顺，连金耳环都不给她买，这会儿倒是孝顺上了！她拿老六没办法，只好拽住他胳膊，“老六，我告诉你真相，你发誓不许告诉别人！”
许老六见她这么认真，点头，“好！我不告诉别人，你说吧。”
“不行！你先发誓。”许老太信不过老六，这就是个老婆奴，耳根子那么软，他媳妇稍微勾勾手指，他就屁颠屁颠什么都招了。
她想了想，“你就拿邓思瑶发誓。如果你说出去，邓思瑶就……”她想发个狠的，可是又怕邓思瑶知道，以为她背地里咒她，回头再找她麻烦，“脸上长痘痘，脚上长鸡眼。”
可这么轻的誓言，许老六依旧不敢，“妈，你拿思瑶发什么誓。她回头知道，能饶得了我！”
“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许老太给了他手背一下，“你就不能硬气一点。”
许老六挠头，他硬气有什么用，邓思瑶比他还硬气呢。
许老太见他不愿意拿邓思瑶发誓，只好改口，“那就换一个，换成开心果吧。”
许老六一听，不乐意了，“妈，你也太狠心了，那可是你亲孙子！就算隔一辈，你也不能这么恶毒吧！”
许老太没招了，“那你说拿谁发誓？”她打量他几眼，“你该不会想拿我发誓吧？”
许老六很想，但他不敢回答，只好道，“我拿自己发誓，行了吧？！我要是说出去，脸上长痘痘，脚上长鸡眼。”
许老太想了想，好像也没别人，只剩下他自己，也就放过了他。
她别别扭扭开口，“我去你们家回忆过去，当着邓思瑶的面哭，是有原因的。你们那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是为了让你媳妇同情我，给我买金戒指！”
许老六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反应过来，“妈，你喝了几两假酒，晕成这样？！你当邓思瑶的善心是贺年卡吗？成沓发放！天还没黑呢，你就做起白日梦了？！”
许老太闹了个大红脸，“是！我现在知道了！指望你媳妇发善心，我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你媳妇就是铁石心肠，估计我哭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给我递张纸。我已经放弃了！这事你就别告诉她了，免得她笑话我！你也知道她心眼有多小。”
许老六心想：她心眼小，你还想算计她，真是记吃不记打。他点点头，“行！我刚刚发过誓了，我肯定不亲自告诉她。”
许老太肚子有点不舒服，往外走，“我去厕所一趟，你跟医生说一声，我没病。待会儿你在门口等我。”
许老六点头。
等许老太出去，许老六立刻冲医生道，“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就照实写。”
医生眼睛瞪大，天灵盖像是被雷劈过似的，心想：这家都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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