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邓思瑶正在给孩子绘声绘色讲故事，三个孩子听得炯炯有神，时不时举手提问。

邓思瑶会停下来，回答孩子们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许老六看着邓思瑶极有耐心地解答，不由会心一笑，将热好的奶端过来，“快喝吧！”

别看孩子已经六岁了，但是为了保证营养，孩子们早晚都得喝奶。

三人咕嘟咕嘟喝完，又催著妈妈再讲下一个故事。

邓思瑶刚要开始，外面传来响动，许老六去开门，来人是老七，他想找许老六聊聊。

许老六就带他进了堂屋，邓思瑶看了眼时钟，催促孩子们上楼洗漱。

孩子们依依不舍跟七叔挥手告别，上了楼。

邓思瑶也没打扰老七和老六聊天，上楼洗漱去了。

许老六给老七倒了一杯热水，“睡不着？”

老七叹了口气，“是啊！睡不着。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一夜之间全变了。”

许老六打量他几眼，“他们故意隐瞒你，人品就有问题。这可是原则问题。”

许老七摇头，“她之前跟我说过她结过婚，也生过孩子。但我以为是在国外正常结婚，正常离婚。反正离那么远，也不影响我们的生活，没想到是拐卖。”

许老六想想，那江文秀也不算冒充大姑娘，其实他也能理解，谁想说自己拐卖后的经历呢，估计恨不得失忆，“那你怎么不告诉爸妈？”

老七挠头，“我怕他们不同意就没告诉他们，我也知道他们想让我娶黄花姑娘。但是我只能往小了找，可是她们太幼稚了，没办法平等对话，我实在不喜欢。”

许老六无语，这种事能瞒得住吗？要是上辈子，他肯定会觉得，老七也是个奇葩，不喜欢黄花小姑娘，非要娶二婚生过娃的女人。读书读傻了吗？不过经历的事多了，许老六发现甘蔗没有两头甜。不能只贪图女人的年轻貌美，却不愿忍受小姑娘的不成熟。

他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江文秀。”

“喜欢是喜欢的。但是说实话，我更喜欢江家的氛围。”老七不羞于承认，“我在学校，经常去江家吃饭。他们对我特别好。我岳父是跟我?一个专业的，我们经常一起做研究，师母也很有文化，她是教育局局长，也会写些故事，会分享给我们听。我特别喜欢他们家的氛围，感觉像是找到了?类。他们家不会有争吵，每个人都是和和气气。说话也都在一个水平线，不会说听不懂的话。”

许老六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我岳父岳母过来，我明明不是他们的孩子，可他们对我特别好。还会各种开解我。有时候邓思瑶?我，岳父岳母也会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感觉他们很温暖。”

老七见六哥理解自己，他笑着点头，“对！我们从小到大哪体会过这种温情。我们小时候，爸妈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他们自己都没有多少感情，又哪有多余的热情施舍给孩子！”

也不是说许老头和许老太就不爱他们，而是累了一天的人已经没有精力了。他和六哥上头有哥哥姐姐，从小并不被父母关注和偏爱。

许老六点点头，“那你想好了吗？”

老七挠挠头，叹了口气，“可我还是生气。我觉得她不相信我。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不会这么难过。”

许老六也能理解，任谁被这么欺骗，心里都不好受。

“老七，人都是自私的。你岳父岳母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越过自己的孩子，他们对你好，其实就是希望你能讲良心，对他们的孩子好。”许老六拍拍他肩膀，“我们不提江文秀隐瞒的事，可是单说她被拐，我就觉得挺悲惨的。她肯定没少挨打！你想她一个读书人，性子又像你一样清高，被人囚禁虐待，这是把她的脊梁骨打断，她的自尊心被人家踩在脚底下。这是她的阴影，她不想谈这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能理解她不告诉别人，可我不一样，我是她未来男人。我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事，还是在提亲当天知道，我们还闹得这么僵，别人怎么看我们家？爸妈也跟着丢脸。”老七今天也是气疯了，当着众人的面就发了火。他一般很少发火的。

许老六点头，“你说得对。这就看你想不想过这一关了。我不会帮你选择，我就说我和你六嫂。你六嫂性子很霸道的，她一开始也是许多事情都不跟我说。我心里难过就跟她闹别扭，可是我们说开了之后，她就答应我，以后什么事都跟我说。你也可以学我，让你媳妇以后不要瞒着你。这过日子不能一直瞒来瞒去。”

老七低头想了想，“要是她以后什么都跟我说，日子还是能过的。她应该也能答应。可是我爸那边可能不同意。”

许老六拍拍他肩膀，“那你就找爸聊一聊。他会理解你的。再说，江文秀只是再嫁，又不是脚踩两条船，他迟早会理解的。”

老七想到下午他爸那斩钉截铁的样子，感觉很难说服爸爸，他看向许老六，“六哥，你帮我说几句话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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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帮你说和？那更糟糕。你也知道我爸对我入赘有多生气。”许老六想到这里，突然替他出了个主意，“你就跟爸妈说，不同意你俩结婚，你就入赘，他肯定就同意了。”

老七认真想了想，却摇头，“不行！我买房，爸妈添了不少钱。我要是拿这话威胁他们，太没良心了。我跟你不一样，你结婚，爸妈只给你20块钱，你说话有底气。我这边，爸妈出钱又出力。我没脸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知道老七向来心直口快，许老六还以为他是来炫耀父母更疼他，他拍拍老七肩膀，“那你好好想想吧。”

老七突然叹了口气，“六哥，我突然理解你了。”

许老六挑眉，“理解什么？”

老七回想从前，“当初你入赘的时候，全家人都反对，包括我也说了难听的话。可是现在想想，你没有错啊，你只不过想过好日子，没有害别人，凭什么那些女人可以入赘男方家，男人就不行。”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同样的事情再次重演。如果江文秀是个男人，母亲是教育局局长，父亲是生化届的权威，我是个女人，江文秀被人囚禁生个孩子，他们会反对我嫁给江文秀吗？我爸妈估计恨不得放鞭炮，庆祝我给许家带来荣耀，可是性别一换，所有人都在反对我们。明明文秀没有错啊！她是受害者！”

说到这里，他眼圈通红，恨不得马上哭出来，却拚命地忍着。

就在这时，邓思瑶从楼上下来，“老七，你先去说服吧，要是爸不同意，我帮你说！”

老七回头，有点受宠若惊，“真的啊？！”

他对邓思瑶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站在村口骂街，把全家人都给骂进去了。这是个泼辣不好惹的人。每次他回家，妈妈都要跟他诉苦“邓思瑶欺负家里人的恶劣事迹”，突然听到她主动要帮忙，老七激动得手足无措，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可这天黑了……

“真的！”邓思瑶笑道，“你六哥总说你好，我也觉得你好。你先去试一试吧。要是不成，我再帮你。”

老七有点不好意思，“我……多谢六嫂。”

天色不早了，他不好打扰他们休息，就出了院门，然后直奔父母家。

许老头此时还没睡觉呢。他正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抽著烟袋锅子，望着头顶的星星，想着自己的心事。

家里也不点灯，许老太早早就睡了，鼾声如雷。

“爸？你睡了吗？”许老七敲了敲门，许老头放下烟袋锅子，慢悠悠走过来给他开门。

“你怎么不睡啊？”许老头开完门，就背着身坐在竹椅上面，“你想好了？”

许老七期期艾艾站在边上，“爸，我也想好了！”

许老头点头，点完头，发现天黑，老七看不见，就开了口，“你说吧！”

“爸，我想娶文秀！”老七先说自己的结论，还没说理由，许老头就挥手撵人，“你脑子不清醒，睡一觉醒醒脑子。明天再过来跟我说！”

老七却斩钉截铁道，“爸，我真的想好了！其实文秀之前跟我说过她结过婚，生过孩子。我之前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不同意。”

许老头的烟杆就冲着他后背哐哐来两下，“我让你好好想！你别给我犯糊涂。你这条件什么样的媳妇找不着！你要自甘堕落给人当后爸！你有病吗？！”

“我！”老七抿唇，“可是文秀不喜欢那个孩子！”

“那也不行！”许老头铁了心，“这些过去是她的耻辱，你跟她结婚，也会有人冲着你指指点点。你能堵得住别人的嘴吗？”

许老七声音有点急切，“爸，这又不是她的错。她是被拐的，是受害者。”

许老头冷冷道，“是！她是受害者，可是不妨碍别人议论她！老七，这世界不是有理就能走遍天下，你脑子清醒一点。你也不想将来做出点成绩，明明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可别人就是恶心你，说你是靠讨好岳父得来的！你能怎么办？”

老七想了想，“清者自清，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

“幼稚！”许老头骂了一句，再也没有耐心，将人撵走，“你要是还不能冷静，就把自己脑袋放水里冰一下！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不懂事！”

“我……”老七想再劝劝，却被许老头给推搡著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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