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思瑶点头,“我承认,我确实在给老七说话。如果老七现在二十三岁,我就不说了。他可挑选的对象太多了。可他今年已经28岁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结婚嫁人了。他还不喜欢年纪比他小太多的,担心跟小姑娘说不到一块。你想想,二十六七八的姑娘哪个没结婚!”
许老头沉吟片刻道,“老七不懂年轻姑娘的好。年轻姑娘也不是都需要哄著。也有许多思想成熟的。”
“但他没遇上啊。之前谈那么多个姑娘都吹了。”邓思瑶耸耸肩,“如果你们给他时间,他兴许能找到。可你们天天催着他,他哪有那么多时间。”
许老头有点不高兴,这怎么还怪到他头上了?“从他上大学就一直在处对象。谈一个吹一个,我有什么办法!”
“爸,数量不重要,结果才重要。”邓思瑶淡淡道,“老七说喜欢江文秀只是其中之一。他更多的是喜欢江家的氛围。”
许老头拧紧眉头,“氛围?”
“老六以前总跟我说他小时候,你们都忙着下地挣工分,他穿着开裆裤满村乱跑。小时候受过不少苦,而你们也对他们没什么耐心。”邓思瑶提起小时候的事,她也是感慨良多,许多人以为长大后才会被分为三六九等,其实从刚出生就已经分好了。
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直到死都没走到罗马,早就累死在路上。
她叹了口气,“你只知道读书可以有出息,但是读书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跨越阶级。我们每个人都拚命往上面爬,想要跨过原有的阶级。
可是老七用了二十四年才成了大学生,但是江文秀一出生,她父母就给她良好的资源。就算她中途被人拐卖,受了苦,可是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依旧在上面。她的出身决定她的起点,眼界决定她的高点。”
邓思瑶说句心里话,如果江文秀不是出了事情,以老七的条件根本就够不上。而江文秀却是从小拥有好资源。她父母还只有她一个女儿,全心全意栽培她。她七八年前应该是校园女神般的人物,却运气不好,被坏人毁了。
许老头文化水平不高,许多道理他也能悟出来,可他说不出这翻话,现在邓思瑶几句话给捅破真相,他心里生出一丝感慨:还是读书好。懂的道理就是多。
他用略带自豪的口吻说,“老七现在已经是了。他将来娶个大学生,以后错不了。而且他拆迁有好几套房子,他条件不差的。”
邓思瑶摇头,“爸,老七的性子没有人帮着铺路,他就是把世界第一难题给解决了,拿奖的人都不会是他。”一个太正直的人就注定他玩不了阴谋诡计。中国是人情社会,老七恰恰欠缺这点。
老七将来要走科研这条路。可是现在国家缺钱,项目资金紧张,学校凭什么让他他这个籍籍无名的新人参与?没有江教授的帮衬,他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教书先生。
老七肯定不会像她这么势利,凡事都喜欢算计,但这就是事实。
许老头知晓她的意思,无非是老七性子愚钝,只有靠江家帮衬,他未来才有出息,他叹了口气,“是,他和江文秀结婚,他们家肯定会给老七帮助,可是他也要承受流言蜚语的。许多人会嫉妒他,说些难听的话。他受得了吗?”
“这就是老七最大的优点了,他这人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这点很好啊。”邓思瑶笑道,“而且我觉得他得到好处,受人嫉妒是正常的。这世上没有人会嫉妒弱者。他的优秀和他的好运就是别人嫉妒他的根源。”
许老头怔怔看着她,怎么什么话到她嘴里,全都变了样!“你!……人还是要学会低调。”
“爸!时代变了,低调没用。只有努力向上攀登,将这些阴暗小人全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再也够不著,才是一劳永逸。”邓思瑶双眼直视著许老头,“这世上还有什么快乐抵得上你的仇人仇恨你,却干不掉你。光想想就觉得过瘾。”
她的自信和野心让许老头有点胆战心惊,虽说邓思瑶是个标准的女人,但她一点女人样都没有。她的野心,她的思维方式,她对事业的追求,甚至她连教育方式,都像一个男人。
如果邓思瑶知晓许老头说她像个男人,她肯定会怼他,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有野心!女人就不能对事业有追求!她是足够理性。
她是没有接受家庭教育长大。从小到大没人教她,“你将来要嫁人,将来做不好家务,你会被婆家嫌弃”。
她是孤儿,她从出生起,想的就是拥有自己的房子、钱财,所有家庭会教男孩的东西,她早在孤儿院就已经接受过类似的教育。
是这个社会在驯化女性要为家庭服务。不是女性生来就感性,就容易恋爱脑,就没有事业心。
等女性真的被他们规化成?后,他们还要嘲讽一句,“瞧她多么感性!瞧她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多么愚蠢!”
邓思瑶此时就是肆无忌惮用她灼灼的野心告诉许老头,“爸!你有没有想过你从小到大的谨小慎微都是错的。你聪明,你有能力,你还执著,你缺的只有资源。可就是这小小的资源,就决定你到老只能在工厂门口摆地摊。
如果你当初像老六一样鼓起勇气忤逆母亲,你现在就是个高中生,你的未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差。甚至你现在已经是大学教授。你会有个知书达理的妻子,你的孩子不会因为没钱,不得不辍学,他们会读书,个个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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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头突然眼圈通红,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邓思瑶住了嘴,静静看着许老头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委屈了大半辈子,他的前途被他那个不知四六的母亲给毁了。他还不敢生怨,因为从小他受的教导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是那么的软弱、渺小。
外面传来许老太骂骂咧咧的说话声,“小兔崽子!要是被我逮到!我扒了他的皮。”
“妈!”许老六让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跟着妈妈进了堂屋,“你给老七一点时间。”
“呸!我给他的时间够多的了。他已经28了,他不是18,他还不乐意!他……”许老太进了堂屋,看着老伴背着她,擦擦眼泪,她立刻绕过来,“怎么了?”
她不善的目光朝邓思瑶看过来,“你没事吧?”
难不成邓思瑶敢骂老头子!她不会这么没家教吧?!
许老头摇头,“没事。我眼里进了沙子,迷了眼睛。”
他这么说,许老太也就真信了,“我没追上老七,跑得没影!全家就他最不听话!早知道不让他读书了。读书读傻了!”
许老太喋喋不休骂着,见大家不说话,她扭头冲许老六骂道,“我说得嘴皮子都干了,你倒是给我倒碗水喝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许老六忙不迭去倒水。
许老太接过水,咕嘟咕嘟就喝了大半杯,“我就不信他不回家。老六,你下午开车带我去他学校逮他。”
她话还没说完,许老头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想好了,这门婚事也行!”
听到他居然反口了,许老太瞪大眼睛,“你糊涂了?!老七这么好的条件,你让他娶个二婚带孩子的女人,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什么二婚女?”许老头不乐意听了,“江文秀是拐卖的,又没结婚。江文秀不认那孩子。只要她心不惦记着前头,这日子还是能过的。”
“好好的黄花闺女不要,他娶个二婚的!你还由着他。”许老太拍了他一下,“你脑子有病吧!”
“我说两句,你就发疯!跟你说不到一起去。你知道一辈子跟只鸭子讲话,有多累吗?”许老头背着手走了。
许老太没听明白,“什么跟鸭子讲话?!家里这么多大活人,为什么要跟鸭子讲话?!”
邓思瑶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哈哈哈!”
许老太回头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邓思瑶耸耸肩,“我在我自己家笑。又没碍著别人!”
许老太噎住,拿邓思瑶没办法,就看向许老六,“你爸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许老六哪敢直说,这不是存心挑拨父母之间的关系吗?他吭哧半天,没憋出来。
许老太摆手,“算了!你一个小学生,问你也是白问!”
许老六原本还顾忌他妈的面子,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妈!我爸的意思是说他跟你过一辈子,说话说不到一起去。他很累!他不想老七像他一样!”
邓思瑶戏谑地看着她。
许老太臊得脸通红,原地跺了跺脚,“他居然敢这么说我!我嫁给他大半辈子,吃块糖,我都得偷偷摸摸攒私房钱。他还好意思委屈!我还委屈呢。”
她气得老脸涨得通红,尤其在邓思瑶面前,更没面子,不敢再待,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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