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要去夜学上课，着实把许老六给惊著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唏嘘不已，“没想到我爸如此有勇气。居然真的去了。”

邓思瑶失笑，“你爸当初考上中学，被你奶用一个大洋卖了，这成了他的执念。他这个岁数去上学，也不是为了找份好工作，就是想替自己圆梦。你爸这个人脑子聪明、有韧劲，还好学，执行力强，就差在没有好的原生家庭扶持。真的可惜了。”

许老六点点头，“老七学习好就是随了爸。可惜我没遗传到。”

“谁说的。你当初成绩不是也挺好的嘛。只不过家里没钱。你的动手能力也不错，学车多快啊。”邓思瑶拍拍他肩膀，“你不用自卑。你的优点也有很多呢。”

许老六翘起唇角，“我真的信啦。”

邓思瑶靠在他胸口，“当然！每个人优点不一样，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看果果就随了你，冬天游泳，他都不怕冷，就是随了你的不怕吃苦。如果随我，那完了，他肯定跑去躲懒了。”

许老六被她夸得心花怒放。

邓思瑶笑眯眯道，“我想吃九转大肠。好久没吃了。”

许老六抽了抽嘴角，“你可嘴真叼，哪样菜花时间，你就要吃什么。”

九转大肠经过煮、炸、烧等多道工艺才能完成，更不用说想要做得好吃，不能有一丝异味。一道菜一大半时间花在清洗上面，可见有多复杂。

但她喜欢吃，他自然要满足，“好。明天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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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头去夜学上学这事，很快就被莲花新苑的住户们知晓了。他们大多数都是大水村的村民，有一部分是租户。租户就不必说了，对他们村的事根本不关心。

邓思瑶去莲花新苑看新装修好的房子，就被桃花婶拦住了。

“我听说你爸去上学了？”

邓思瑶颔首，“是啊。咱们村那些阿公阿婆都要挣钱养家，他闲着无事，天天打盹，精神气都要没了。我就说去上课吧。也不指望他学出什么名堂，打发时间也好。”

桃花婶拍著大腿笑，“你爸年轻时就爱学习。没想到老了依旧向学。不错！真不错！你这儿媳有孝心。他这个年纪，老师收他，你花了不少钱吧？”

“钱倒是其次，关键是人家肯说。”邓思瑶从来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我送了礼，那校长才愿意收他。”

桃花婶点点头，“这倒是。天黑路滑，要是摔著，学校也要有连带责任，人家不收，也很正常。”

邓思瑶看向不远处的大娘大婶，她们每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化著粗糙的妆容，“还是你们好啊，整天唱歌跳舞，多自在啊。”

桃花婶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成立了舞蹈社，还要去老年活动中心表演呢。”

邓思瑶乐了，“我婆婆也去吗？”

“那当然！你妈很喜欢跳舞。虽然跳得不怎么样，还有点跟不上，但是咱们也不是非要拿奖，纯粹就是乐呵。”桃花婶拉着她，“你跟我们一块去吧。有你加入，我们说不定真能得奖。”

邓思瑶哭笑不得，“我不会跳舞。我四肢不协调。我还要看新房，真没时间。”

桃花婶见她有事，不好强求，“那好吧。”

跟邓思瑶告别后，桃花婶就回了位置。

几位大娘大婶立刻问她，“你和邓思瑶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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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公公去上学了，我问问是不是真的？”桃花婶随口回答。

“是真的吗？”

“真的！”桃花婶赞道，“邓思瑶嘴硬心软，听说她公公能进夜学，她还送了礼，要不然人家根本不收。那么大年纪，又是晚上。”

郭大婶倒是可以理解，“年纪大了。不收才是正常的。她这个儿媳妇当的，太有孝心了。”

“谁说不是呢。比那些儿子都强。听说分家后，几乎就不往老两口面前凑。”桃花婶就看不上老大老二。感觉那两口子做生意不实诚。

她经常去两家的商铺买菜买水果，可是他们从来不给一点优惠，有一回卖给她的菜还比别人贵。摆明是杀熟。

就在这时，许老太拎着袋子姗姗来迟，额头全是汗，“对不住，我来晚了。没耽误你们吧。”

桃花婶惊讶看着她，“你怎么不坐你儿媳妇的车一起来啊？”

“啊？她也来了吗？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起来呢。”许老太喘了好一会儿道，“我刚去了趟娘家。拐个弯过来的。”

“我刚刚听思瑶说，你老伴能去上夜学，多亏她给校长送礼。”桃花婶帮着她一起把衣服套上，“你还挺有福气。”

许老太微讶，“是嘛，她没提过这事啊。我还以为报名就能上呢。”

“怎么可能。”桃花婶摆手，“之前我男人想去夜学学电钻，看我男人年纪大，死活不肯收。只要四十以下的。说是年纪大，学太慢。影响他们上课进度。”

许老太挠挠头，“我家老头子说他能跟得上。”

“他上的是文学，又不是技工，有什么跟不上的。”桃花婶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很厉害，居然能坐得住。”

“我老头当然厉害。”许老太语气难掩骄傲，“我家老七就是随他，所以考上大学。”

在这边跳了两个小时，许老太就坐邓思瑶的顺风车一起回了家，开始做午饭。

许老头帮忙烧火，许老太一边炒菜一边跟他讲桃花婶说的事情，“邓思瑶给校长送了礼，你才能进去。”

许老头倒是半点不意外，“我去了之后，校长特地去教室看我，有同学笑话我年纪大，老师还批评那些学生，给我撑腰。还夸我‘活到老，学到老’，是周总理的践行者。”

许老太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邓思瑶脾气坏，好几次让我没脸，算计我们好几回，还爱使唤老六，我有时候气得牙痒痒，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对我的好，我又没办法生她的气。我感觉她不是我儿媳妇，她更像我小姑子。”

许老头也能体会老伴的心情，“邓思瑶这个人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这就是她让你恨不起的地方。”他拿着烧火棍将柴往里拨了拨，“咱们就拿送礼来说。许多人都是走过场。但邓思瑶送礼就能送到人心坎里。”

许老太文化水平低，不如老伴会总结，拍了下巴掌，“可不是嘛，就是这个意思。”

许老头想了想，“她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正好明天放假，我请个放映队到咱们村放电影吧。就放她投资的那个电影。”

提起这事，许老太就一肚子火，“说好了过年下乡放映，没想到没来咱们村。害我白盼了那么久。”

“放映队也要过年，咱们不等排期了，我出钱让他们下乡放，也没几个钱。”许老头摆摆手。

许老太觉得可行是可行，但她有点迟疑，“你这是还礼吗？邓思瑶之前已经去电影院看过了。”

“她喜欢热闹，看过一遍，还会再看。”许老头觉得可行。

许老太见他决定，也就不再多说，“那我待会儿通知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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