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市公安局法医实验室的冷光灯下，王法医的镊子夹着一块带血的瓷砖碎片，在显微镜下缓缓转动。林远隔着防护玻璃观察，碎片上的血滴呈不规则扇形，边缘有明显的锯齿状纹路，这是高速喷溅血迹的典型特征。

"根据血迹喷溅角度，"王法医指著电脑屏幕上的3D建模图，"第一滴血迹的入射角为75度，说明出血时凶器与伤口的距离在30-50厘米之间，符合挥刀砍击的动作轨迹。"

林远盯着建模图中红色的血迹轨迹，那些线条像蛛网般覆蓋了402室的客厅墙面："也就是说，陈芳的第一处伤口是在402室形成的，而不是401室的卧室？"

"完全正确，"王法医切换到401室的血迹图，"这里的滴落血迹间距均匀，属于被动移动出血，应该是凶手将尸体转移到卧室时留下的。"

这个结论让林远想起402室老人脚背上的淤青——如果陈芳在402室被袭击，老人很可能目睹了全过?，甚至参与其中。他掏出笔记本，在"第一现场"一栏写下："402室客厅，凶器为菜刀，凶手身高约175cm，惯用把手。"

"身高怎么判断的？"李建国凑近屏幕，他刚从张大海的工友处调查回来，警服上还沾著工厂的机油味。

"看这个，"王法医调出墙面血迹的高度分布图，"喷溅血迹的核心区域在距离地面150-165cm之间，结合伤口位置，凶手挥刀时的高度大约是175cm，上下误差不超过5cm。"

林远立刻想起402室老人的身高——他目测约170cm，比推测的凶手矮了至少5cm。这个差距让他皱眉："会不会是多人作案？"

"从血迹分布看，只有一个人的运动轨迹，"王法医摇头，"而且伤口深度一致，应该是单人作案。"

这个结果让案情更加复杂。林远掏出手机，再次查看张大海的户籍照片：180cm的身高，完全符合凶手特征。但问题在于，402室的攀爬痕迹和老人的隐瞒，又该如何解释？

"李哥，张大海的工友怎么说？"林远转身问道。

"他昨晚确实在朋友家喝酒，"李建国翻开笔记本，"三个工友作证，从20:00到23:30一直在一起，中途只去过一次厕所，时间不超过5分钟。"

"5分钟足够从朋友家到长安小区，"林远计算著距离，"但来回需要15分钟，除非他有交通工具。"

"查过了，"李建国掏出交通监控截图，"张大海的摩托车昨晚停在朋友家楼下，没有移动过。"

这个不在场证明让案情陷入僵局。林远望向窗外，法医实验室的玻璃映出他紧锁的眉头。他突然想起402室冰箱里的白酒——和401室的酒瓶属于同一品牌，而老人声称"很少串门"，显然在说谎。

"走，再去见那位大爷，"林远抓起警帽，"这次带着血迹报告去。"

再次敲响402室的门时，中药味比昨晚更浓了。老人打开门，眼神躲闪，手指在门框上无意识地摩挲——那里有块新鲜的木屑，和他食指的划伤位置吻合。

"大爷，您昨晚没睡好吧？"林远举起法医报告，"我们在您外套上发现了陈芳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的身体猛地一抖，保温杯从手中滑落，滚出几颗白色药片——确实是安眠药。林远弯腰捡起药片，注意到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2023年，而药瓶标签显示有效期至2024年12月，说明老人长期服用安眠药。

"我......我昨晚听见吵架，想去劝架......"老人声音哽咽，"张大海喝多了，拿着菜刀要砍陈芳，我拦着他，不小心被划伤......"

"所以你泼盐水到楼梯间，是为了销毁脚印？"林远盯着老人拖鞋上的泥印。

老人点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我怕警察怀疑我......我年轻时当过兵，知道攀爬痕迹会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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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当过兵"这个信息让他心中一动。他再次打量老人的身形，虽然驼背，但肩膀宽厚，手臂肌肉线条明显，完全有可能在攀爬时支撑身体重量——即使身高比推测的凶手矮5cm，也可以通过踮脚或借力弥补。

"大爷，"林远放柔声音，"您和陈芳是不是还有其他关系？"

老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恐："没、没有！就是普通邻居......"

"那为什么您冰箱里有和401室一样的白酒？"林远突然问道，"这种酒只有镜湖酒厂特产，陈芳生前最爱喝，而您说你们很少走动。"

老人的嘴唇剧烈颤抖，终于崩溃般蹲在地上："我......我对不起陈芳......她嫁错了人，张大海根本不爱她......"

林远和李建国对视一眼，从老人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拼凑出一段隐秘的关系：老人丧偶多年，与陈芳是同乡，暗中照顾她多年，却因自卑不敢表白。案发当晚，张大海醉酒后再次家暴，老人听见动静开门劝阻，却被张大海用菜刀威胁，混乱中陈芳被砍伤，老人夺刀时划伤手指，而张大海趁机跳窗逃跑，留下老人面对血泊中的陈芳。

"他说要去外地躲躲，"老人抽泣著，"让我处理现场......我怕他回来报复，就把陈芳拖回401室，伪造了攀爬痕迹......"

林远的心情格外沉重，既同情老人的处境，又对他破坏现场的行为感到惋惜。他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示意李建国通知刑警队抓捕张大海，然后掏出手机，给张建军发去最新进展。

"小林，"李建国收起录音笔，"看来张大海才是真正的凶手，老人只是帮凶。"

"但张大海的不在场证明......"林远皱眉，"三个工友的证词太一致了，反而显得刻意。"

"你怀疑他们串供？"

"有可能，"林远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基层办案中，熟人包庇太常见了。走，再去会会那三个工友，这次带着张大海的鞋底泥印样本。"

下午三点，镜湖市机械厂的车间里，机油味混著金属热浪扑面而来。张大海的三个工友站在流水线旁，眼神躲闪，衣领上还沾著昨晚喝酒时的菜汤。

"昨晚张大海真的没离开过？"林远将泥印样本摆在桌上，"这是他摩托车轮胎的泥印，和长安小区的土质完全不同，而你们小区的泥土......"他指向车间外的空地，"是这种黄褐色沙质土，和402室窗台的泥点吻合。"

三个工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突然开口："警官，我们......我们是看他可怜，才帮他圆谎......他说昨晚和陈芳吵架，动手打了她，怕被抓......"

林远的笔尖重重划过笔记本："他有没有说用什么打的？"

"说是用酒瓶......"另一人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们不知道会出人命......"

这个细节让林远想起401室餐桌上的碎碗——那可能不是吵架摔的，而是张大海用来袭击陈芳的凶器。他突然意识到，老人可能替张大海隐瞒了更严重的罪行，而真正的凶器，可能还藏在某个角落。

"李哥，"林远站起身，"通知痕检科，重点搜查张大海的摩托车和工友家，寻找带血的酒瓶或菜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车间的监控摄像头上，"顺便调阅昨晚的工厂监控，看看张大海有没有偷偷溜出去。"

走出机械厂时，夕阳的余晖洒在警车上，林远摸出笔记本，在"凶器"一栏写下："可能为酒瓶或菜刀，需结合血迹分析确认。张大海存在作案动机，但不在场证明存疑，需进一步验证。"

手机震动，张建军发来消息："省厅痕迹专家明天到，协助分析血迹。记住，基层案件的真相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里，别被表面的证词迷惑。"

林远抬头望向长安小区的方向，那里的窗户已经亮起灯光，401室的白炽灯依然亮着，像是一个永远无法闭合的伤口。他知道，这起案件远未结束，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错综复杂的证词和证据中，找到那根真正的线头，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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