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乐的嘿,一天看三遍,悉心栽培,望眼欲穿,终于盼到了收获。为给这葡萄秧子施肥,让它结果儿,大红可没少花心思,她还曾经把一只死鸡,一只小死猫埋在了葡萄秧子地里,她听说死了的小畜生当肥料特好。就为这,钟铁山瞪圆了眼珠子,差点要跟大红动手,他硬是挖出那些死畜生埋到自留地里去了。从那起,大红吓得再也不敢往老菜窖那块地里乱埋了。
自从长了满架的葡萄,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黑乌鸦,花喜鹊,还有土黄色的家雀,那些鸟只要落在葡萄架上,钟铁山就挥动着竹竿子乱打一气,大红在一旁劝不住的时候就说:这些飞禽来葡萄上歇歇脚有啥不好,你怎么越来越不长好心眼儿。
每当这种时候,钟铁山就放下手里的竹竿,啥也不说地回到前院儿。他心里怎么想的谁能知道啊,他总觉得那些鸟都不是吉祥鸟,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从没说而已。
孩子们因为来看新长的葡萄,到后院的时候多了起来。钟铁山自从前年在后院吃饭的时候头晕、恶心就再不愿意让孩子们去玩儿,他曾经三番五次地呵斥孩子,不许到葡萄架子底下玩儿。可不管他怎么吓唬,白搭。他一个月才回家两趟,剩下的日子,孩子们和大红专门爱跑到后院的葡萄架下去玩各种样的游戏。到了满天繁星的晚上,大红和孩子们就爱坐在葡萄架下面,煽着芭蕉,讲故事、说笑话、数星星,还叨叨爸爸回来给买啥。
最近这一年,大红跟钟铁山的夫妻生活质量明显地有了退步。当然,这不能光赖钟铁山,大红的热情跟往年相比似乎也有了降温。按理说他们还在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但,钟铁山是因为心思不整,总是觉着日子茫然混乱,他对大红的需求更接近于生理的自然宣泄,在外面住久了,有性需要就跟他需要拉屎、撒尿一般自己用手鼓捣鼓捣算完事。这样省心,也省得大红借这点儿破事当腰蛾子馋人似的拿降。
巧儿整天都被快乐紧紧包围着,她总是以为家里学校到处是跟自己有关的好事,她不光是寒假前领回了三好生奖状,过完年,老师还任命她当了班长。连续几回,钟巧的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一。在班上,她最好的朋友还是董雪燕。
这天,两个女孩去县城买书本,一路走着,两个小姐妹儿说说这、说说那,真叫无话不谈。说到贴己话的时候,董雪燕就跟巧儿说:你看,虽说你不是亲爹亲妈,可是这家子人对你多好啊!你妈的心眼儿最好,她可看不出不是亲妈来。
嗯!我是从小就捡来的,也许,当初我爸爸从大树底下抱回我来就是为了给帮儿当媳妇的,我妈小时候还总灌输我,后来,我妈就一点这想法都没了,她还说,要再这么想就叫她不得好死。
呦!你妈可真不错,我那亲妈对我也就那么回事,光想着赚钱,我去了南方就急着把我打发回来。董雪燕说完,从她的钱包里拿出了她一家人的合影,她还有个弟弟跟着爸妈住在武汉。看那照片的背后就是武汉长江大桥。她的爹妈长相很一般,一点不出彩儿。
董雪燕把照片放好,试探着问巧儿:你就从没想过找到你的亲妈?
不想,既然她都能狠心把我扔出来,找到这样的妈又有啥意思,我跟她又没感情,更主要的是我妈大红她疼我。
是啊!还有你二哥,对你比谁都好,我看将来你不如,不如……
不如啥?巧儿似乎能猜出她要说出什么,涨得脸通红。
不如你就给你二哥当媳妇吧,他学习那么好,在学校里都当上了少先队大队长,以后准能上大学。
雪燕,我拿你当成最知心的朋友,我真有这个打算,我从小就喜欢我二哥,他也喜欢我,等我们长大了我就跟他结婚。
哈哈,那你可就真成童养媳啦。
童养媳就童养媳吧,为了我二哥,说我啥都愿意。
羞!羞!董雪燕脸也红了,她没想到巧儿这么大胆地承认她喜欢钟助。
你这死丫头,套我心里话,说出来你还笑话我,看我怎么治你。说完,两个小姑娘在马路边上跑起来,董雪燕机智地跑过了马路,巧儿怕车,好半天才过去,总算逮着了那个穿红点点连衣裙的董雪燕。
快到家的时候,巧儿美滋滋地跟董雪燕说,我们家的葡萄真应了你说的话,到第十年才结果儿,你到我家去摘点,给你和你奶奶吃吧!
那不好吧?
咋不好,胜利妈都去我家摘好几回了,去吧,我妈喜欢你。
巧儿带着雪燕还真的到钟家后院摘了满满一小筐的葡萄,大红为了给雪燕摘哪些熟透的葡萄,从梯子上爬到房顶,她的胖身子踩在梯子上晃晃悠悠的,大滴的汗珠子落在了小筐里面。
助儿回家了,这个假期他老去县文化馆看书、借书,一看就是一天的工夫。见到母亲爬梯子说:妈,下次等我来了去摘上面的葡萄,您可别摔着呀!
大红说,这小子,光动嘴儿,你上去吧,多摘点下来,上面的葡萄准保特别甜。
助儿身轻如燕地爬上梯子,很快就摘了一大笸箩葡萄下来。
大红见董雪燕要走,热情地劝她留下吃饭,晚上跟巧儿一起看电视,要不,巧儿和助儿老是闷在屋里念书。
董雪燕说:谢谢大红娘娘,我奶奶晚上不让出来。
大红摇摇脑袋探口气说,对,对老人不放心,快回家吧。
董雪燕临走的时候,看看助儿又看看巧儿,她诡秘地坏笑,冲着巧儿挤了挤眼儿。巧儿的嘴巴子顿时通红。
助儿多灵啊,他知道两个女孩儿准有秘密,就问巧儿:妹儿,你俩整的是啥故事眼子?
巧儿笑说:今天下午我俩到城里,她说我是你的童养媳。
真的?
巧儿点点头说:可不真的呗!
助儿听完,偷偷笑着,一溜烟跑走了,他的花狸猫顺儿也跟在他身后前面后面满院里跑。他碰见傻哥哥帮儿正在石头台上吹着口琴,趁他不备从他嘴上拿下口琴,往白背心上噌噌唾沫,吹起了那首他和巧儿都喜爱听得歌曲《如果》。
如果你是朝阳,我愿是一小朵花,当清晨来临时,在你怀中苏醒……
巧儿听着曲子,嘴上唱着歌词,她的脸在发烧,心在狂跳,她是高兴,助儿听到别人把自己说成是他的童养媳简直成了撒欢的小毛驴儿,兴奋得满院子乱蹿。
大红做熟了饭已经是大汗淋漓,湿透了背心。到了这么热的天气,大红也不管好看赖看,她专门爱穿钟铁山穿得快要透亮儿的大背心。她身子太重了,长到了165斤。
昨天,顺利妈在她家唠嗑的时候,两个女人都上了称。顺利妈看着钟铁山拿来的
“体重测量仪”直咂嘴儿,因为农村人很少使用这样体积很小,轻便、容易读出分量还带块儿小玻璃罩的东西。胜利妈摇晃着脑袋说:瞅瞅,你家这老钟爷们儿多能耐,啥都给你往家搬。
嗨!这有啥,一个破称呗,你啥时候想来就来,过过斤数,知足吧你,比我轻五十斤呀!
胜利妈露出一副臭美的神态,凑到大红耳朵边,神神秘秘地说:哎!你可小心点钟铁山呀!在外面养了小娘们儿可就没你好日子过了。瞅你现在这样儿,大肚囊子,大瘪奶子,大屁股,大嘟噜脖子大粗腿,就剩下大眼睛还能看看。
你好?你比我也强不了哪去,小虾米眼子、小瘪咂儿、小铁锅儿一样厚的肚子扣在两根小细腿儿上。大红说。这两个女人到了一块,说斗嘴就会逗起嘴来。
我是不如你好看,也不是你说那怪物样儿,可我家胜利爹也是个二残废,你说我好看有啥用,我又不稀罕干那偷人的事儿。
你家胜利咋残废啦,那个玩意儿不好使唤?
甭提,他那个玩意儿不光小的忒可怜,他自个儿干着都不带劲儿,还总扒拉我呢,不怕你笑话,有好几回,我们俩干着干着就,就,我就睡着了,等我睡一觉醒来,人家胜利他爹还在我身上瞎奋求呢!
哎哟!胜利爹也真有长性,你都睡一觉他还没整完呀,我俩可是猛虎吃饿狼,速战速决。
哎!不对,说我是饿狼有人信,说你,有这胖的大肥狼?也太美化了,你都快成母大象了,一般男人可不好对付,你家老钟那个准好使吧!一看那大长腿就是。
可不!照你这么说,得比你们家那玩意儿大几号儿。以后没人这么说也就拉倒,有人时候说我是母大象可不饶你。大红从前不这样,这两年跟村里老娘们儿呆的也满嘴胡诌。
哎呀知道。对了,钟铁山他那个有多大,你给比划比划。大顺妈伸出两个食指,自己比划起来。
可着全河北省也找不着你这么浪的娘们儿吧,下次钟铁山回来,你偷偷摸摸找他看看,我就假装知不道行了吧?
瞅你说的了,我哪是那250女人。不过,下回你老钟在家的时候,他穿着肥裤衩躺在炕头儿,我一掀开门帘子,你就给我扒开,亮一下,到底多大,就一下咋样?
去你的吧,浪娘们儿,要扒你自己扒开他裤衩看看,扭头儿就跑,我可不干这丢人事儿。
两个女人哈哈地笑了,笑得满脸是眼泪儿。
其实,男人们很少想到,女人背着男人的私密话会一点不亚于她们在男人面前的万种**。男人们只求感官刺激,他们解下裤腰带就干,系上裤腰带就像狗熊掰棒子,至于跟自己的老婆干的事,在他们眼里应该算绝对隐私,很少在男人与男人之间炫耀,除非是拿坐台小姐或是嫖个女人当作色情谈资。因为他们有那么多的责任、负担、还有对金钱或权力的追求。他们可很少像家庭闲妇这般无所顾忌地找一两个同姓去敞开心扉地大谈她们**的体验或是细细品咂自己男人们在夜晚与白天的两重面具和他们在性事上的枝枝脉脉和许多微小细节,甚至还常常把自家男人家炕头儿上丑态抖搂出来当美誉来炫耀,而那些女人说出来的内心秘密兴许都能叫男人们脸红发烧的。
那天,胜利妈带着不少葡萄走的,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返回来,一般正经地跟大红说:这事儿我有点憋不住,还是跟你撂个底儿好。
大红问:啥事儿?
你别把事儿想太复杂,可也别不闻不问,听说钟铁山那表妹柳秀莲可是去了省城找活干,她还恬不知耻地跟人说,到那儿可以投奔省城的表哥呢!
哦?我还以为你说啥事儿,我知道秀莲去给人家当保姆,寡妇女人怪不容易,我可没那脏心烂肺。
你呀,许钟铁山耿直还不许那狐狸放骚屁,话是说了一办,后一半自己琢磨吧傻娘们儿。
别看我是个贱命,骨子里可是高贵人,他钟铁山要是甩我,一点也不用费尽,我一不哭,二不闹,赔着笑脸给他指路、让道、开大门、我大红一个孩子不要,都给他留下,一转身就上五台山削发为尼。
这招儿够绝,三孩子给他一扔就让他傻一半,尤其是你家那帮儿,给多少钱人也没人敢进你家门儿。我瞎说呢,别当真,你快忙活吧,我走。
胜利妈走后,大红还真琢磨一会儿,她越琢磨越有可能,一会又觉得钟铁山的为人不那样,后来,她想,是祸躲不过,天塌下来自有高人顶着,走哪儿算哪儿吧,早晚她要让钟铁山回来要么就全家去省城。把家迁到省城这打算在钟铁山脑子里早就有,大红有点故土难离,很少回应钟铁山罢了。
晚饭后,屋里忒闷热,大红看完了电视上的那出戏《牛郎织女》,忽然像遇见喜神似的嚷嚷,呀!今儿是七月七,帮儿!巧儿!你俩别写字儿了,出来,到葡萄架底下凉快去。
那天晚上,大红把助儿从房顶上摘下来的一笸箩葡萄,冲洗干净,娘儿几个在葡萄架下面一边吃着今年新长的葡萄,一边听大红讲故事,大红肚子里故事还是那些,没啥新鲜玩意,还是她小时候听她姥姥讲的那几种。她刚要讲孟姜女的故事就被助儿拦下了。
听过,听过,不就是姓孟的人家种棵葫芦秧子,爬到隔壁的姜家,长个老大葫芦,等葫芦垂到地上,用刀轻轻地劈开一看,里面是个小丫头儿,因为是姓梦和姓姜两家的养出的葫芦,人们就管这小孩叫孟姜女,这女子命苦,后来到山海关寻找挖长城的丈夫,她就哭啊哭啊,愣是哭倒了万里长城。对不?
不全对,你跟妈讲的不全一样儿,我说的是……
不听这,再说该把咱家巧儿当成孟姜女了。助儿打断了母亲接着讲的故事。
亏你想得出来,怎么孟姜女跟巧儿连上了,胡说。大红拍了一下助儿的脑袋,随即搂着巧儿说,讲我刚看的戏,牛郎织女。
这故事助儿知道,他现在脑子装的东西特别多,尤其是爱看中学生智力竞赛节目,不过,他见巧儿瞪着大眼睛等着听故事,就没再插话。
也别说,在这节骨眼儿,天上还真嘀嗒起小雨点儿来。大红让孩子们安静,仔细听听有没有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说话的声音。
瞎子帮儿第一个喊叫起来,听见!听见!
助儿和巧儿竖着耳朵听半天,只隐隐听见沙沙的小雨纷纷坠落。临睡觉去的时候,只见一大笸箩黑紫色的葡萄空空见底。
后半夜,几道闪电,几声惊雷过后,突然是大雨滂沱。
在哗啦哗啦的雨声里,巧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拧着个儿地疼,她顶着雨伞上了两回茅房。
早晨起来雨住天晴了,可所有的人还没有动静。要不是放暑假可就早该起了,叫他们多睡会儿吧!巧儿一个人起来洗脸刷牙。没几分钟她又使内急,从茅房回来得时候,巧儿忽听见帮儿跟往常不一样的呻吟,接着是助儿说梦话的呼喊,再然后,她听见了隔壁屋子里大红有气无力的叫声:巧儿,是你啊,过来,来!
大红的声音微弱,不同往常。她好像看见了巧儿的影子晃动,喊住了她。
从前,三个孩子跟大红都睡在一个炕上,大红身子胖,原先跟三个孩子挤,现在她觉得帮儿尿炕的时候少了,死睡一宿不动地儿,万一有点小事助儿能管着帮儿了,大红就一个人跑到东屋去睡,夜夜等着钟铁山回来。
巧儿走到大红的屋子,大红闭着眼睛,见她进屋连眼皮也不抬,大红的嘴干得厉害,呼出一口热气直冲着巧儿喷过来,带着难闻的味道,她说:巧儿,我发高烧了,你和助儿送我上医院吧!
哎!巧儿答应着,回到助儿和帮儿睡觉的地方。
巧儿见助儿也是半睁着眼睛,脑门儿滚烫,伸手一摸帮儿的脑袋,坏了!家里所有人都开始发起了高烧,只有巧儿有点儿跑肚,大红说,很可能是因为昨晚他们吃了太多的葡萄没洗干净。
大红见巧儿还能动弹,便吩咐她去找胜利他妈,他爸,好叫他们带着娘儿几个上县医院。
巧儿除了老跑厕所以外倒是没有发烧,这半宿拉得她也浑身没劲儿。她去找胜利妈的时候差一步就赶上了他们俩口子出门儿,胜利爹听巧儿一说,立马跑到村里修车那富人家花高价雇辆汽车,把大红和俩儿子弄上汽车。大红是胜利爹吗给抬上汽车的,帮儿和助儿都是让胜利他爹背上汽车。
到了县医院,大夫一看这阵势,立刻做出诊断:中毒痢疾。
巧儿因为已经腹泻有些好转,大红和助儿的病情也稍微稳定,而钟家的大儿子帮儿已经出现脑水肿,脑昏迷,他的小命儿危在旦夕。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全本小说网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