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专属路权”(1 / 1)

琉璃厂的灯笼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时,沈砚宁正对着镜子调整珍珠耳钉,阴丹士林蓝旗袍领口别著工程局新发的银质徽章。

“沈工,局长让您去翠满楼作陪。”小孟干事敲门时,眼镜片闪过琉璃瓦的反光,“说是铁道部周次长也在。”

沈砚宁捏著口红的手顿了顿,镜中倒影里,耳坠的流苏正晃出不安的弧度。

灯光照亮金陵饭店的彩窗玻璃时,沈砚宁的银叉正戳在法式鹅肝上。鎏金烛台映着局长谄媚的笑:“周次长能拨冗前来,真是蓬荜生辉。”

周屹深坐在主位,沈砚宁在一旁垂眸数着餐巾上的鸢尾花纹,他镜片后的眸光在身上稍作停留,便转向局长推来的文件。

“小沈啊,给周次长添酒。”局长使眼色时,林景谦的手正搭在她椅背。

少年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这瓶波尔多是我特意从法兰西带回来的。”

沈砚宁望着猩红酒液漫过高脚杯,忽然想起浙赣铁路抢工那夜,他唇间残留的薄荷烟味。

周屹深忽然轻笑,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比雪茄烟雾更冷:“林公子倒会讨人欢心。”

腕间佛珠在转得飞快,玻璃杯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方才林景谦替她拂去肩头落雪的动作,像根钢钉扎进眼底。

“年轻人就是好,郎才女貌。”局长的笑纹堆在眼角,金牙映着火锅蒸腾的热气。

“景谦刚从麻省理工回来,正该多和沈工这样的才女切磋。”沈砚宁正要开口,忽见周屹深夹毛肚的筷子顿在半空,佛珠第七颗木珠上的刻痕在灯光下泛著冷光。

“局长谬赞了。”她低头替周屹深添茶,青瓷盖碗碰撞声里,听见林景谦说起波士顿的雪:“去年圣诞,我在查尔斯河畔看见穿旗袍的中国姑娘,却总觉得不及沈小姐三分神韵。”

周屹深忽然轻笑,声音混著辣油香漫出来:“林少倒是博闻强识。”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景谦腕间的百达翡丽,“只是听说林氏在陇海线的标段,至今未能竞标?”

席间气氛骤然冷凝,沈砚宁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林景谦的笑脸僵在脸上。

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交大图书馆,林景谦替自己捡钢笔时,指尖划过她手背的触感,像块温吞的软玉,远不及周屹深掌心的枪茧来得滚烫。

宴席过半,沈砚宁借口透气躲进露台。寒风卷著雪松香袭来,周屹深已倚在雕花栏杆旁,指尖烟头明灭如星:“又躲我?”

他的大衣披在她肩头,余温裹着白兰地气息,“倒不躲那些毛头小子。”沈砚宁的珍珠耳坠扫过锁骨,好似他昨夜在梦里咬出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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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时,雪粒子开始打在雕花窗棂上,林景谦撑开伞面的青竹纹在路灯下投出细碎阴影:“沈小姐住霞飞路?正巧顺路。”

沈砚宁正要推辞,忽见街角的黑色别克鸣笛,周屹深倚在车门旁,呢子大衣领口翻得老高,只露出半副金丝眼镜。

“囡囡”他的声音混著汽车尾气,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林景谦的伞骨轻轻一颤,沈砚宁看见周屹深腕间的佛珠在路灯下闪过微光,终于低头钻进别克。

真皮座椅的温度裹住她冻僵的膝盖,司机隔板“咔嗒”升起时,周屹深身上的雪松香混著威士忌的凛冽扑面而来。

他指尖敲著座椅,目光却落在后视镜里她被雪水沾湿的鬓发:“喜欢那个种毛头小子?”

沈砚宁攥紧手袋的流苏,不敢看他镜片后的眸光:“周长次说笑了。”

“说笑?”周屹深突然冷笑,“麻省理工的高材生,连轨距误差都算不清,也配和你谈铁路?”

周屹深俯身雪松气息裹着酒气涌进她领口,“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靠父亲庇佑的浪荡子?”

沈砚宁的后背抵紧靠背,感觉到他指尖擦过她下巴:“囡囡,你该明白...... ”

周屹深的声音低下去,混著雪粒子敲打车顶的声响,“从你撞进我怀里的那天起,这世上便再没有‘般配’二字,有的只是‘属于’。”

半月后的一天,沈砚宁在西厢房收到周屹深的英文函件,牛皮信封上盖著铁道部火漆印,拆开却是张婚书草稿,钢笔字迹在“男方” 一栏空着,“庚帖互证”处用红笔圈了又圈。她正要细瞧,书房传来周屹深的传唤,手中译到一半的《国际铁路公约》被风掀起,露出夹层里周屹深去年替她改的微积分作业。

“这里要断句。”周屹深的气息拂过她耳后,掌心贴着她握笔的手按在纸上,沈砚宁的指尖在“concession”一词上打滑,“当年在姑苏,你总把‘父’写成‘夫’”温热的呼吸混著雪松香水漫进她领口。

煤油灯在多宝格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砚宁握著钢笔的手悬在 “right of way”旁,周屹深的手突然覆上来,在纸上写出“专属路权”四个字,另一只手环住她腰肢。

沈砚宁的笔陡然划破纸张,他却低笑出声:“错了,是路权。”他低声道“路权是对特定路线的专属使用权,不容他人侵犯。” 掌心顺着镯子弧度摩挲,“就像有些东西,就注定是属于自己的。”

她的耳尖发烫,周屹深握着她的手,笔尖在页脚落下 “∫0 到 10(宁)dt=∞”的公式。“ 砚宁,”周屹深忽然转身,镜片后的眸光比台灯更亮,“浙赣铁路的每个弯道,都是我亲自丈量,就像你的每一刻,都在我记忆里。 ”指尖划过她锁骨下方的凹陷,“这条专属路权,我早已在心底划下,你逃不掉的。”

沈砚宁攥紧的钢笔杆上,还留着圣玛利亚女中“自由平等”的印记,那些在课堂上慷慨陈词的女权宣言,此刻在他掌心的温度里粉碎。他说的“路权”,究竟是政客的霸权,还是一个男人隐忍十几年的告白?沈砚宁忽然想起去年在交大听的社会学讲座,“爱情本就是强者对弱者的侵占”,可为何当他的拇指碾过她腰眼旧伤时,她竟分不清疼痛与悸动?

周屹深的喉结擦过她发顶,枪茧粗粝的指腹无意识摩挲她虎口。掌心隔着旗袍熨在她腰眼,那里还留着昨日打马球时被马鞭抽中的红痕。她慌忙要躲,后腰却抵上他硬挺的腰带,臀部擦过某个灼热的凸起。

沈砚宁数着他心跳翻译完最后一段,她抓起词典就要逃却被拽回周屹深怀里。他的嘴唇轻轻掠过她的额头,落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住珍珠耳坠的流苏:“别躲, ”他的声音低哑,“我想了许久,该怎么把你圈在身边。”

耳垂被流苏蹭得发痒,他的呼吸让她颈后泛起细汗。此刻他圈住她腰的手,像在宣示某种隐秘的 “路权”,而她腰间的红痕,竟成了心甘情愿的领地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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