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那件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慕齂看着他，“妈妈不怪你，这也不是时客的错。”

“那就是个意外。”

“妈妈现在也没事，况且，我更想看到你们和小时候一样和睦相处。”她说著说著鼻子有些酸。

“你们小时候多好啊。”

“实际就该怪我！”她捶著自己胸口：“怪我当时没有看好你们，你和时客这样是妈妈最不愿意看到的啊…”

慕父急忙制止她。“好了，好了。”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小舟和时客任由他们自己去决定，我们不要强迫孩子。”

慕老爷子叹了口气。眼里也逼出些泪来。“怪我……怪我才对。”

“那个纸鸢，是我给他们的。”

他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一顿好好的早饭，现在看来竟然像个认错现场。

慕维舟闭了闭眼，“够了，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

谭清觉察到他不正常的呼吸，默了默，碰上他藏在桌下的手背，捏紧。

温度唤回了慕维舟堪堪的理智。他睁眼看向谭清，对方回了他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眼神。

“不怪你们任何人……”他抬起头。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谈论起那件事。

这么多年，他每次都不愿意回想，每次都想要逃避。

甚至光是慕时客这个名字，就足够把那血腥的场面又一次展现在他眼前。

“是我接受不了。”

他近乎平静地说：“我接受不了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在事情发生后立马抽身而退。”

“我接受不了他这么多年一句道歉，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更接受不了——”

他呼吸急促了两下，像是在忍耐骤然酸涩的鼻腔。

“我更接受不了当年没劝住他的我。”

“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年我没有让他陪我放纸鸢就好了。”说至最后，慕维舟声音哑到失声。

眼里布满血丝。“对不起……”

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除了谭清，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一个词，“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

包括慕时客。

他一开始是懵逼的，不经意和谭清对上视线后，眼睛里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求助。

可后来听着听着，他也大致能拼凑出来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记忆倒回在寺庙时，慕维舟问他怎么敢忘。

怪不得。

怪不得他那么说。

是他他也这么说！

可慕时客不是“慕时客”，他是时辰。

原来的慕时客，慕维舟不肯原谅的那个慕时客，已经死了。

只有死去灵魂的躯体才能接纳异世的人。

慕时客刚刚攒起的怒火一瞬间灭了，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原主不可理喻，简直是个人渣！

但现在的情况是，人渣没了。

一句道歉都没留下，甚至除了他们这些穿越者，没有人知道他的死讯。

就这么没了。

死的滑稽可笑。

“需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慕时客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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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进寺庙，估计是想在神佛面前忏悔。”他笑了笑，猜测著原身的想法，他没有继承记忆，但忽然就觉得，一个男主，支撑世界运作的男主，怎么也不会是个小人。

他或许做错过，但一定也想补救。

慕时客收回骂他人渣那句话。

继续道：“可是我祈求的不应该是神佛，我最应该忏悔的，是对你们……”

他抬起头。

隔着些距离直直望向慕齂。

“嫂子，对不起，怪我。”

又看向慕父：“…哥，怪我。”

“爸，怪我。”

最后，他直视著慕维舟通红的双眼：“小舟。”

胸腔里涌出些许酸涩。

慕时客似乎在一瞬间抽离了这具身体，飘在半空看着残留的执念控制话语权。

“对不起，是小叔叔不好，是小叔叔的错，是我害你们变成这样。”

“是我害的，都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一滴泪从慕时客眼角流下，里面似乎包含着一些走马灯画面。

最后砸在地面碎成一片。

时辰终于再次主导了身体。他擦去脸上一道泪痕。

愣在原地。

他没什么可说的了，慕时客想说的，刚刚都说完了。

谭清看着他愣神的样子，皱了皱眉，想问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或许是两人一前一后，情绪都过于激烈。

剩下的三个人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慕齂一下就哭了。

“不是的，你们怎么……为什么都这么折磨自己！”

“我不在意那些，就算我一辈子站不起来也比让我失去你们两个其中之一强！”

她嫁进来的时候慕时客才三岁。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心里分量很重。

等同于自己的孩子一样。

她活下来后的每一天都在为那天的决定庆幸，可这个决定，毁了两个孩子。

而她傻愣愣的现在才知道。

慕父安慰著慕齂，老爷子也没好在哪，老花镜后面的眼睛被泪水浸染。

“为什么现在才说？”慕维舟压着嗓子。“你走了二十年。”

他一字一句，“二十年。”

狭长的眉蹙起，他像是不可置信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一次都没回来过。”

“你把我们全抛下，去出那个狗屁的家！”

“你觉得每天诵经念佛就能赎清你的罪吗！！”他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你觉得躲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山上就能忘记一切吗？你又是有什么脸来求我的，又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个对不起！”

他站起身，椅子后撤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慕维舟没再看他一眼，拉着谭清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小舟……”

“对不起爷爷，我下次再来看你。”

谭清挣脱不开，也没想挣脱。任由他打开门，迈出门槛。

“你知道的，这不是慕时客的错。”

“他…也不愿意……”

时辰还沉浸在刚刚那抹执念中，缓缓说了一句。

慕维舟步伐一滞。

随后松开谭清的手，果断转身。

捏起拳头狠狠砸在慕时客嘴角。

“我踏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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