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铭烟匆匆而至,面上凝著一丝冷肃:
“王爷有令,夕颜姑娘自今日起,不必留在此处,即刻离开。”
蔓萝脸色一僵,随即反应过来:
“这个煞神,翻脸比翻书还快!昨日还抱着人家弹琴下棋,卿卿我我,这会儿就……”
“蔓萝!”
夕颜喝住蔓萝,此刻,她已经穿戴整齐:
“走罢,这里本就不属于我。”
起身之际,她瞥了一眼枕边露出的锦盒一角,终是没做犹豫,拉着蔓萝离开寝殿。
出了流云轩,夕颜轻轻松了一口气。
走在廊檐下,晨雾漫过朱红色的墙壁,将她的身影笼在半明半暗里,倒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她望着院中被风吹落的残红,忽地轻笑出声:
“我本就是无根萍,更适合广袤的天地间。”
蔓萝无奈叹息:
“你啊你,错过了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多少人,盼著能摆脱死士的身份,得到赤忠蛊的解药。包括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谁愿整日隐藏身份,打打杀杀,甚至,连真实的容颜都不敢暴露。”
“萧南晏,怕是快要大婚了!”
夕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蔓萝微怔:“未来的王妃是谁?”
“赫连姝!”
“她?”
蔓萝翻了个白眼:
“她若是进门,咱们哪里还能过得舒坦?那个女人,两面三刀,口蜜腹剑,阴毒得很!”
随即,她像是反应过来:
“所以,你方才是故意说给萧南晏听。他那般清冷孤傲,必然不会再为你放下身段,你想让他舍了你?”
夕颜抬眸轻笑:
“我从来也没敢妄想和他会怎样!还是做回从前的自己,更舒坦一些。”
蔓萝摇了摇头:
“搞不懂你们!若换作是我,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做妾又如何,妻若不贤,那就弄死她呗!以咱们的身手,能怕谁?”
夕颜勾唇:
“也就是你,行事从不计后果。这个世间,又有多少人,时刻能在你危难之时出手?我能救你一次,两次,也不可能守在你身边。就连我自己,有的时候,也是自身难保。所以,你好自为知罢。”
蔓萝撇撇嘴,不置可否:
“那是因为你心有顾虑!不像我,比较自私,自己舒服了便好,哪还去管别人?”
夕颜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担心,你会吃亏。”
蔓萝冷嗤一声:
“不定谁吃亏呢!只要你不把贞操观看得那么重要,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夕颜沉默不语。
“夕颜,南昭二殿下谢湛来了燕都,你可知道?”
“为了东珠?”
夕颜瞬间,便想到了流云轩寝殿内,那颗闪烁的东珠。
“其实,东珠失盗,徐敬贞被杀,南昭若想起戈,早就起了。看来,他们来天启,也是有备而来。”
蔓萝的脑海之中,忽然涌起谢湛那张霁月清风般的笑脸,不无惆怅:
“可惜了,白白长在我的审美上……”
……
流云轩。
萧南晏望着空荡荡的床榻,锦被半敞着,月白缎面上,还凝著一抹馨香,搅得他心口发闷。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枕下露出的锦盒一角,弯腰拾起,鎏金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盒盖掀开的瞬间,南海东珠的虹彩,映得他眼底一片冷冽,本该在那个女人手中,此刻却原封不动地躺在这儿。
指节捏得泛白,他“啪”地扣上盒盖,将那团华光狠狠压进黑暗。
“如此贵重的东西,这般不珍惜?别人不要,你可以送给我呀!”
傅云卿斜倚门框,折扇敲著掌心,笑得恣意。
萧南晏抬眼,目光淬了冰:
“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闷声咒骂。
指尖却抚住案头未收的棋盘,那上面还留着夕颜昨日落子的痕迹:
一枚白子孤令令地悬在星位,忽地碍了他的眼。他一把将棋盘掀起,棋子洒落得满地皆是。
“生什么气?东方不亮西方亮,你的母亲,今晨已向赫连琮请旨赐婚,过不了几月,那赫连姝就是你的王妃啦!”
“她也配?”萧南晏冷笑。
“赫连姝可是皇帝宠爱的长公主,又是你的表妹,且对你芳心早许,与你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赫连琮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亮,想借联姻掣肘本王?”
傅云卿笑得越发肆意:
“若非你的母亲出面,赫连琮其实也在犹豫。想来,太妃也是为你考虑,她不愿让你和赫连氏拼得两败俱伤。”
萧南晏眸间冷若幽涧:
“杀父之仇,又岂能这般轻易罢休。母亲念佛念痴了心,竟能放得下这仇恨,本王可放不下!赫连琮嫁女,却也是稳军之计,让本王有所牵制,亦在本王府中,安插一个最得力的眼线!”
“那又如何,难道你想抗旨不尊,公然与皇家为敌?还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那个冰山美人,人家却不乐意!”
萧南晏忽地想起她那句“宁为贫人妻,不做高门妾”的话来,心底越发堵的难受。
“有的人,便是这般不识抬举,这满室金玉,都成了扎人的蒺藜?”
傅云卿瞧着萧南晏一脸郁闷的模样,似笑非笑:
“那赫连姝,你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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