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匆匆而逝,夕颜的伤情,彻底好转。
萧南晏却似存心躲着她,从未传唤过她,连例常的站殿都免了。
流云轩的铜炉里,再没燃过沉水香。
夕颜偶尔路过流云轩熟悉的雕花门,总会不经意间,轻触一下颈间的夕颜花玉坠,却只化作轻轻一笑——这样也好,省得彼此尴尬。
相信,待过一阵子赫连姝进了门,他们之间这段镜花水月,终究会碎玉无痕。
难道不是吗?赫连姝与萧南晏,无论哪一方面,本就是绝配。
摄?王与长公主赫连姝的婚事一经传出,四野轰动,议论如春日柳絮般沸沸扬扬,连街头孩童,都能哼上两句“金枝配玉树”的童谣。
皇帝赫连琮特意下旨,三日后,在长乐宫摆下家宴,著?萧氏、苏氏宗亲等人尽数出席。
太妃苏纤柔虽常年闭门谢客,吃斋念佛,却也破天荒命人制了织金翟衣……
家宴当日,摄?王府外停著两顶朱漆金顶轿 。
一顶轿帘绣著五爪银龙,另一顶的轿身则覆著莤色锦缎,轿杠上系著的鎏金铃铛随微晃,碎成一片金箔似的光。
夕颜早在三日前,便被告知,此次皇家家宴,随行入宫。
她不明白,萧南晏既是不想见她,这次为何还要命她一同前往?
此刻,她站在轿边,垂著眸子,盈盈而立,只待王爷、太妃出府,起轿进宫。
今日的她,不施粉黛,身着素白襦裙,外罩月白纱衣,头上无半分珠翠,连裙角绣的莲纹都淡得似有若无,清冽如晨露凝于玉瓣,不染纤尘。
“喂,想什么呢?”耳畔忽然响起娇滴滴的嗓音,肩上被人轻飘飘地拍了一下。
夕颜转头,只见一名红衣美貌女子,正歪头看着她。
但见她身着茜色短襦,下配石柳红撒花罗裙,鬓边斜插一枝镀金花钿,映得瓜子脸儿粉白透红,眼尾点着嫣红胭脂,活像枝头熟透的蜜桃儿。
虽是婢子装扮,却偏生透著股子美艳灵动劲儿。
夕颜细看之下,并不识得。她心中纳闷,摄?王府里,何时来了这样一位娇俏美貌的婢子?
那女子见她一脸疑惑,眼尾上挑,冲她调皮地挤挤眼睛,右颊梨涡浅现。
夕颜微怔,随即,目光扫过她腕间熟悉的翡翠镯子,瞬间恍然:
”蔓萝,你怎么这副模样……”
“红缨姑娘在此!”
她扭著纤腰转了个圈,红衣旋出一朵艳丽的花:
“求了王爷两日,才肯答应带我进宫逛逛。不过嘛……”
她凑近夕颜耳畔:
“楚烬和二皇子赫连羽见过我的真容,如今换张面皮,省得以后麻烦。研究这张面皮,我可是煞费苦心,寒枭和墨刃那两根木头,都没认出来,还当是新入府的婢子。”
夕颜掩唇而笑,指尖轻点她的额头:
“你啊你!就半点也闲不住么,皇宫有什么可去的?”
蔓萝撇撇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都去了,留我在家,无聊死了!”
“你这祸事篓子,王爷竟能同意?”
蔓萝呲牙一笑:
“想是担心你们走了,我又会溜到绮云阁……”
夕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啊,早晚有一天惹出大的祸事,任谁求情也救不了你!”
蔓萝甩了甩衣袖,刚想打趣,忽然瞥见萧南晏扶著太妃,迈出了门槛。她立刻敛了笑意,垂首退到夕颜身侧。
今日的萧南晏,身着玄色朝服,衬得一张俊脸丰神如玉。腰间玉带扣上的蟠螭纹,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他将太妃苏纤柔送上轿子,转身,脚步沉稳地走至自己的轿边。
路过夕颜时,袍角带起的风,掀动她裙摆微微扬起,熟悉的冷梅香掠过鼻尖,却比往日淡了许多,仿佛掺了冰渣。
她和蔓萝一左一右,撩起轿帘,萧南晏迈步跨入。
但见他面目清冷,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夕颜却是轻轻吁了一口气。
相对比上一次进宫,两人同在车轿之中的尴尬,这一次虽然步行,她反倒觉得身心轻松。
“起轿——”
随着执事的呼喝,轿夫们稳稳抬起轿厢。
夕颜、蔓萝、寒枭、墨刃分立轿侧随行,太妃的轿子紧随其后,数十名侍卫护轿,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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