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答声里,苏纤柔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安神汤的余韵仍在四肢游走,可她的指尖,却沁出了冷汗。
梦中,向来对她谦和温恭的夫君,英俊的面容渐渐模糊,一个转身,却突然叠上北苍死士颈上的修罗纹,化作雪狼的獠牙利齿,扰得她喉间发腥。
她猛地坐起,锦被滑落至腰际。
“朝露 ?”
她小声轻唤,却见贴身婢子朝露皆歪在床柱旁,似已沉沉睡去,往日机敏的眉目,此刻混沌不清。
这个丫头平日尽心尽力,甚少睡得这般死沉。
外间的窗户哗啦一声,似被夜风吹开,掀起内室纱帘,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朝露,朝露?”
她披衣下床,推了推朝露,依然没有动静。
”凝霜?”外殿也没有任何声响。
“她们中了雾松香,一时半会醒不了!”
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苏纤柔按住狂跳的心口,倏地转身:
“谁?”
幔帐无风自动,一道人影已立在她床前。
“柔儿别怕,是朕!”
昏黄烛火摇曳,赫连琮眼角的纹路被柔光熨平,依稀可见二十几年前鲜衣怒马的俊朗模样,只是多年的从政生涯,眉宇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仪与沉郁。
苏纤柔指尖攥紧衣摆,眸中惊澜不过一瞬,便化作腊月冰河般的冷凝:
“深更半夜,你来做什么?为何要迷晕我的婢女!”
赫连琮跨步上前,龙袍扫过满地月光,眼底翻涌的热切几乎要将她灼伤:
“柔儿,朕只是想……见你!”
“住口!”
苏纤柔后退一步,偏过头避开他伸来的手:
“二十几年前,我明确地告诉过你,自嫁给北承那日起,你我再无瓜葛!”
“可是……柔儿!”赫连琮喉头滚动:
“你与朕,明明相爱在先!你忘了,咱们曾经许下的承诺,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陈年旧事,莫要再提!”
“柔儿,当年父皇执意立你姐姐为太子妃,只因你是婢女所出……朕若娶你,便是与整个皇室为敌!”
苏纤柔冷笑:“所以,我退出了!”
“柔儿,你是知道的!朕当时死活不应,宁愿放弃太子之位,带你远走高飞!可你,转身便嫁给了萧北承!”
苏纤柔原本柔和的脸,也多了一丝愠意:
“赫连琮,这么多年了,你还未放下么?当年,你贵为太子殿下,却要与我这个婢子所生的庶女远走高飞,咱们走得轻?,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苏府的颜面、你皇室的体统,都容不得我们这般僭越!还有,姐姐她也……深爱着你。”
苏纤柔深吸了一口气,逼退眸中渐涌的水光:
“难道,你要我与亲姐姐塿侍一夫?我做不到!”
赫连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可知,你嫁给萧北承那日,朕在太液池边从日出坐到日落?有那么一刻,朕恨不得跳下去,就此了断……”
“够了!”
苏纤柔猛地抽回手: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姐姐她那么爱你,你却一门心思在我身上,她是你的准太子妃,让她情何以堪?相府又如何在朝堂立足?”
赫连琮的脸色瞬间惨白,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
“你明明知道,朕的心里只有你……”
“可我的心里,如今只有北承……”
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却比利剑更锋利:
“他明知你我有旧,却仍用八抬大轿娶我,用天启皇室的礼仪敬我。他会为我在院内种满梨花树,会在我梦魇时整夜抱着我……你呢?你只会让我在深夜里哭湿枕帕,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赫连琮的身子,猛的晃了晃,一把扶住床棱,嘴唇颤抖,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年,你、我、北承、姐姐,自幼相识,这缘份,兜兜转转,终是天定。姐姐爱你,你却爱我,北承亦爱我,你给不了的幸福,他可以给!”
提到萧北承,苏纤柔的眸光骤冷,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他的棺椁拉回摄政王府那一日 ,胸口还护着我绣的平安符。若不是为了晏儿,那日,我便欲随他去了!他已经失去了父亲,我不想他再失去母亲,更不想他生活在仇恨里!”
苏纤柔一双眸子,蓦地染上锋芒:
“赫连琮,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还不是儿女成群,你拿什么跟北承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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