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莫怕,是孤!”
帐钩被赫连枫挂起,琥珀色的晨光顺着雕花窗棂爬进来,在他肩头织出金线。
原来,天亮了!
夕颜望着他微乱的束发、眼下的青黑,外袍还是昨日出门前的那套,想必是刚从相府回来。
“做噩梦了?”
赫连枫的长指擦过她眼角泪痕,晨光中,他眉间的担忧那样清晰,夕颜轻轻舒了一口气:
“无碍,多谢殿下关心。”
窗外,栖鸟在初醒的枝头啁啾,夕颜只觉得锦被下的掌心里,竟还捏著那枝银簪。
眼前的赫连枫没有半点防备,只要她突然出手,往前递上一寸,就能刺破他的咽喉。
“孤一会命人煮些百合粥,医书上言,能抚噩梦。”
夕颜握紧银簪的手,蓦地松开,任它滚落在缎面褥子上。
她缓缓坐起了身子,盯着赫连枫清俊的眉眼,有些话如鲠在喉,却终于垂下了眉眼,藏起眸中暗涌。
“谢殿下!”
赫连枫顺势坐在床边,将她搂在怀里,绣著云纹的袖口扫过她鼻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
“这几日孤有些忙,未能好好陪你。待过一阵子,孤带你出府走走。”
夕颜点头,忽然想到苏莞,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承受这样的羞辱,还有没有脸活着,她能有此结局,亦是她的报应。
“苏小姐她,怎么样了?”她试探著询问。
赫连枫替夕颜拢了拢滑落的丝被,指腹揉了揉眉心,声线中浸著几分疲惫:
”出了这事,她自是寻死觅活的,灌了安神药后,才得安生。”
他叹了口气,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指尖:
“夕颜,你需明白——孤欲与她退婚,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前便有这个想法,并非因她清白受损才做的决定。若是孤对她真心属意,纵她清白尽毁,甚至面目全非,孤也断不会弃她于不顾。”
夕颜抬头时,正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色,似是太液池的水,看似平静,却藏着漩涡:
“只是如今事发突然,若贸然退婚,世人会骂孤薄情寡义,孤就算日后端坐朝堂,总会有些流言蜚语。更何况,她刚刚出了这档子事,若孤再退婚,必会承受不住,何况……”
他声音渐低:“她终究是孤的表妹。”
夕颜轻轻点头,心中却波涛暗涌。
一抹朝阳,将他眉间的忧虑,剪碎成晃动的光斑,让她忽而想起萧南晏——
苏莞亦是萧南晏的表妹,可是,他下起手来,没有半点心软。
萧南晏行事,从来都是狠厉孤绝,绝不瞻前顾后。
当年,萧南晏曾教她读 《商君书》:“妇人之?,是对自己最狠的毒。”
此刻,她看着赫连枫温润的眉眼,忽然想起书中那句“慈不掌兵”,这样如玉的翩翩君子,如何斗得过萧南晏那把淬了毒的刀?
可是,转念又想,赫连枫与萧南晏斗了几年,始终势均力敌。
倒是萧南晏从未小瞧赫连枫:“东宫太子,面如菩萨,心似修罗。”
亦或者,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孔下,究竟藏着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殿下宅心?厚,必有后福。”
夕颜压下心头暗涌,继续说道:“女子清誉重于性命,您思虑周全,本是应当的。”
赫连枫看着她一脸温顺的模样,眸间划过一抹热切:
“你要信孤,孤自会处理妥当。待风波平息,孤便昭告天下,你才是孤唯一想娶的女子!”
夕颜不知该如何回应,缓缓睡下了眸子,看在赫连枫的眼里,自是一抹动人的娇羞。
他长臂一伸,将夕颜捞进怀中:
“夕颜,永远不要离开孤!”
夕颜身子微颤,拒绝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萧南晏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杀了赫连枫,许你自由。
他轻抚她的长发,扫了一眼锦被下露出的银簪一角,声音却越发的温柔:
“待一切尘埃落定,孤带你去塞北看雪。”
门口处,侍女轻声禀报早膳时辰,赫连枫应了一声,却仍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
“太子殿下,您快去用膳吧,一会还要去上朝。”
她不著痕迹地抽回手,指尖擦过他掌心的纹路。
赫连枫望着她,缓缓俯身,在她额间落下极轻的一吻:
“孤今日不想上朝,只想让夕颜陪孤一同用膳。”
夕颜微怔,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
“好!”
她轻声说,指尖缓缓抚上了耳边的琉璃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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