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暖阁内。
楚烬盯着案上那碗蒙尘的桂花莲子粥,拿起羹匙搅动了几下,放到鼻端下闻了闻。
随即,从发间拔下蛇骨簪——簪头银蛇吐信般探入粥中,鳞片处瞬间泛起青黑。
“什么毒?”赫连枫握著茶盏的手顿在半空。
“断尘之毒。”
楚烬盯着簪头,那毒斑如蛛网蔓延,剑眉一挑:
“服下者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亡。哪里来的?”
说话间,他从袖中取出一瓶祛毒水,将簪子清洗干净,重新插回发间。
赫连枫起身走向窗外,袖口金线绣的玄鸟,在暮色中展翅欲飞。
他盯着寝殿的方向,沉吟片刻,转身之时却换了话题:
“孤收到噸报,北苍皇玄冽,已然秘噸进了燕都。有人曾看到,他夜入摄政王府,不过,后来似乎与萧南晏动了手,便没了下文。”
“他来燕都做什么?”
“军械库被烧,二十万副玄铁甲胄和三千架床弩,几十万件兵器,付之一炬,眼下军需急缺,虽有工匠日夜赶工,却也尚需时日。可偏?这时,北苍发动猛攻,边关告急。前几日,父皇已派出十万铁骑去北苍边境辽州驰援,可谁能想到,这玄冽却带着他的妹妹玄玥,亲自入了燕都!”
“殿下怀疑萧南晏与他私通,里迎外敌,对抗燕都,发起兵变?”
“不得不防。萧南晏在燕都城埋下的人马,始终不知藏在何处,父皇对他也迟迟不肯挥下屠刀。纵使孤也不想与萧南晏敌对,但他步步紧逼,孤也只得逼他露出真面目,迫父皇早日做出决断。否则,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楚烬眯著眸子,沉吟片刻,斜眼看赫连枫:
“瞧着眼下这形势,萧南晏亦不想再忍。他的毒已经下到了您的膳食里,你这太子府中,怕是已然安插了他的人。”
赫连枫手腕微抖,捏紧手中茶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色的猎手,有的时候,要以身为饵。于孤是,于萧南晏亦是。这场大战,马上就要来了,孤想着,也该要主动出击。接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是了!否则,若是再退守不动,恐将内忧外患,腹背受敌。陛下雄才大略,却未免有些儿女情长。”
赫连枫轻叹一声:
“世人皆道,利刃可断筋骨,却不知美人一笑,胜过万马千军。这世间最锋利的刃,从来不是寒铁铸就,越是温柔缱绻,越是杀人于无形。”
他似是说给楚烬听,又似是说给自己听:
“美人便是最温柔的刀,能在不知不觉间,割裂人心最脆弱的防线,明知是毒,却也让宏图霸业成泡影,让清醒之人失了方寸。”
楚烬眸光一怔,若有所思。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听说苏莞出事了?萧南晏出手果然够狠!”
赫连枫微微勾唇:
“他从小便心狠,?亲不认。”
“哼,这不畜生么?与禽兽无异。”楚烬想起萧南晏,又想到父亲楚殇被鬼面人一剑封喉的惨状,恨得牙根直痒。
直觉告诉他,鬼面人必是萧南晏无疑!
赫连枫盯着楚烬面上的怒容,笑而未语。
忽地,他的目光,落在楚烬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上,倒像是女子抓挠的痕迹:
“阿烬,你在岛上与那女子相处多日,可有……”
“食色性也。”
楚烬斜倚在圈椅上,指尖拨弄著腕间草环——那是蔓萝用海草编的。
“荒岛寂寞,不过是解闷罢了。”
赫连枫盯着他眼底的漫不经心,微微勾唇:
“是了,岛上清苦,孤男寡女共处月余,有美人作伴打发寂寞,也是人之常情。”赫连枫话锋一转:
“不过么,她身份不明,你……莫要动了真心。”
楚烬瞳光微闪,忽地笑了:
“我自会知晓。希望太子殿下,也能记得自己这句话。”
空气骤然凝固,赫连枫的神色微尬,半晌过后,他微微吐了一口气:
“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回国师府好好休息两日罢。”
“好!”
楚烬起身,走到殿门处时忽然回头:
“对了,海边那些杀手——可是殿下派去的?”
赫连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默默饮了一口茶。
楚烬点头,转身出了暖阁。
自云汐岛归来,他与赫连枫再次相见,两人的眼底都多了一些东西——像雾像雨,唯独不像从前那般清澈。
而这太子府中,又多了一个摄政王府的婢子夕颜,赫连枫虽然不说,聪明如楚烬,又如何不懂。
他与赫连枫相交多年,亲如兄弟,可是,毕竟赫连枫是当朝太子,未来天子,君就是君,臣便是臣,他楚家父子两代皆为天启效命,他自然会为赫连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毋庸置疑。
只是,有些事情,往往不受自己的控制,比如……她的出现,乱了他的心湖,他觉得,自己应适时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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