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几日。
夕颜近来总觉得乏力,晨起对着铜镜梳妆时,指尖攥著螺子黛的手,竟会无端发颤。
赫连枫知道她近来胃口不好,倒是尽量给她准备些清淡的饮食。
午膳之际,为了不想让赫连枫看出端倪,她强忍着吃下他夹来的饭菜。
赫连枫看她脸色不佳,询问了几句,夕颜只说年年暑日皆是这般,赫连枫也没再多问,命人给她端上蜜渍梅子。
“这几日孤政务繁忙,一会还要去军械库查看一番,你若闷了,可让邹翊陪着你出府到街上转转。”
夕颜点头,赫连枫在她额上轻啄一下,匆匆离开。
夕颜见他走远了,借口想要到花园走走,也离了席。
待绕出大殿,寻至无人之处,她扶著一棵大树缓缓蹲下,指尖紧紧攥著锦帕,胃里翻涌的酸意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稀里哗啦的吐了一通,直到将吃进的食物吐了个干净,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可是,这已是今日第三次这般。
她拿起一旁的花锄,将呕吐物掩埋个干净,忽然想起,本该在上月到访的月事,如今已推迟了大半个月。
夕颜心中一沉,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
不可能!
她立即否认。
她和萧南晏每次行房之后,都会服用一粒避嗣丸,这几个月以来,一直相安无事,除了——
她进宫出事的前一晚,从凤凰亭回来,萧南晏缠着她要了几次,晨起之际她还未来得及服下避嗣丸,就被太妃唤了去,紧接着自己就受了伤,萧南晏把她拱手送了人。
只那一次未曾服药,怎么可能偏那么?会中!
可是,自己这症状……
夕颜知道,今天赫连枫不在府中,要到掌灯时分才会回来。
临走时,他有交待,若是闷了,可以出府逛逛。
她思忖著,若是自己不带邹翊,势必引起赫连枫他们的怀疑。
所以,她盘算著,带上邹翊,到时寻个借口,偷着去趟回春堂,找大夫给她搭一下脉便知。
找来邹翊,说了自己想要上街逛逛的想法,邹翊倒也痛快地答应。
待上了街,夕颜东走西逛,邹翊和两名侍卫身后紧紧相随。
夕颜留意到,回春堂后面一排街,尽是些绸缎庄和布行。
她指尖抚了抚鬓边的银簪,抬头望了眼日头,故意将声音放软:
“邹护卫,我打算去布行做两件夏衫。”
“好!”
邹翊对这个美得像天仙下凡一般的小婢子,印象很好,亦知她是太子的心上人,说不定,纵使未来成不了太子妃,也是侧妃娘娘一份,自是不敢忤逆,甚是有礼。
待进了一家布行,夕颜称要量量尺寸,顺便选些布料和衣服样式,邹翊也不方便跟进,便与两名侍卫坐在外间竹桌旁品茶。
夕颜进了内间,快速选中几块布料,随后,便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拍在梨木柜上:
“劳烦掌柜的开扇后角门,我去巷尾寻个姊妹,不大方便让外面的跟班知晓,还请老板行个方便,我去去就回。”
掌柜的得了银子,还管她做甚,哈腰领着她绕过堆满蜀锦的架子,推开了那扇爬满藤蔓的后角门。
夕颜出了布行,加快脚步,很快便进了回春堂。
她掷出一锭银子,请老大夫为她寻一僻静之处,单独搭脉。
狭小的内间,飘着艾草香,混着她紊乱的心跳声。
当花白胡须的老大夫,指尖覆上她腕脉时,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掌心的温厚稳稳按住。
“姑娘这脉象……”
“如何?”夕颜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阵阵发紧。
老大夫眯起眼,另一只手捻动山羊胡:
“滑如滚珠,沉取有力,可是月事迟了?”
夕颜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
“劳烦先生直言。”
老大夫抬眼时,却是一脸的喜色:
“恭喜恭喜,你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夕颜盯着脉枕上的牡丹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不可能……”
真的只有那一次没有服药,却不知竟种下了恶果吗?
老大夫误会了她的震惊,温声劝慰:
“错不了!老夫从医四十载,还没诊错过喜脉。切记,头三月需格外当心,莫要动了胎气。”
夕颜机械般地点头,只觉得心头突突发颤,一个声音反复在她耳边炸响:
她怀了孩子,她竟然,怀了萧南晏的孩子!
就在她想要摆脱萧南晏的桎梏、寻求自由的档口,这个孩子意外来临了。
而这个孩子的父亲,此刻正隔着重重宫墙,用那双惯会拨弄权谋的手,铺着看似荣光、实则荆棘噸布的路。
不!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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