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九十年代文物收购的行情来看，这件笔洗撑破了天也就五万块出头。
但陈江河急于用钱，哪怕那些盆盆罐罐不值钱，他也必须卖出钱来。
这也是收购这只笔洗的附加价值。
“六万……六万！”
“小兄弟稍等，我再看看！”
张世臣呢喃一句，又埋头看起了这件笔洗。
六万块，价格倒是公道，陈江河也没漫天要价。
这时小杨拿着一张五十块的纸币，从柜台走了过来。
他蔑然的看一眼陈江河，没好气道，“要不是我们东家发话，你这些东西别说五十块，就是五块钱我都不要。”
“拿上快走吧！”
见小杨过来，张世臣看都不看，忙吩咐道，“快，快去后面拿六万块过来。”
“什么？”
“东家，您——您不会打眼了吧？”
“他这些东西都是赝品啊？哪里就值六万块了？”
小杨满脸惊愕，不可思议的看向张世臣。
谁料张世臣根本不听劝，只摆摆手，叫小杨快去拿钱。
小杨也不敢忤逆东家的意思，又跑去了柜台。
不多时，小杨跑了出来，将一沓沓现金码到桌上。
看到那摞成小山的现金，陈江河顿时眼冒金光。
有了这些钱，今年可以过个肥年了。
陈江河边往口袋揣钱，边道，“谢谢老板了！”
“小兄弟，以后有古玩出售，还可以找我！”
“生意嘛，常做常有，我也会酌情溢价，绝不会亏待了小兄弟！”
张世臣相信，这样一个能拿得出晚清磁州笔洗的青年，手中应该还有其他更具价值的藏品才对。
陈江河却没心思客套，潦草说了句“一定，一定”，便离开了聚宝斋。
携带六万块现金的陈江河心下极为畅快。
这在万元户都算富裕家庭的九十年代，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啊！
天色将黑，陈江河都来不及去银行存钱，便赶忙到集市称了几斤肉，又顺道给女儿买了几颗糖果，这才乘最后一趟班车回了家里。
尽管山阳镇贫穷，但全镇已经通电，唯独陈家还点煤油灯。
陈江河走进院子，看到厨房传出微弱的灯光，烟囱也升起一缕青烟。
他紧走两步，推开厨房。
女儿小雨搬了一张凳子，乖巧的坐在灶台旁，手里拿着花生壳磨成粉做的馒头，因为难吃，只拿在手中。
妻子林菲菲系着围裙，刚掀开锅盖，冒出层层热气。
“饭熟了小雨，我们吃饭！”林菲菲边揭锅盖，边瞥了一眼一旁的女儿。
“妈妈，我想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小雨可怜巴巴道。
谁料这话，叫林菲菲猛地脸色一沉，“等他？”
“他外面吃好的喝好的，我们连口米都没有，你爸爸管过我们母女死活吗？”
“不等他了，我们吃！”
不知这话，是说给门口的陈江河，还是林菲菲说给自己。
正值腊月，门口吹进一阵冷风。
林菲菲以为门被风吹开，她转身要去关门，抬头一看，却见陈江河木头一样站在门口，便责怪道，“一天天没个正行，晚上才知道回家！”
眼前一幕，叫陈江河心下一阵苦笑。
想不到这些年，因为自己的不成器，竟叫妻子对自己有如此多的怨言。
自从嫁到陈家，林菲菲起早贪黑操持家务。
反观陈江河，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不说，还酗酒滥赌，欠下不少债务。
要不是林菲菲在镇上的化工厂上班，这个家早就散了。
这样想着，陈江河倒也释然了妻子对他的埋怨。
“你进不进来？不进来给我出去！”
见陈江河发愣，林菲菲根本不给他好脸色，作势要关门。
“这是我家，我当然进去了！”
陈江河边说，边走进屋内，然后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了饭桌旁。
看到桌上猪油炒的青菜，还有一窝米饭，陈江河心下一酸，不由抬头望向妻子。
林菲菲却趁机斥责道，“你看我干什么？家里还有吃的吗？爱吃不吃！”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菲！”陈江河解释说，“我是想说，以后咱能不能吃点好的，这每天清汤寡水的，小雨还在长身体——”
然而陈江河话都没说完，林菲菲便嗔怪道，“你说的轻巧，家里有那条件吗？”
对妻子的责怪，陈江河半点都无法反驳。
他刚要说咱有钱了，以后再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谁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便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姓陈的，你死了没有，开门！”
“快开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江河脸色一沉，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一旁的林菲菲，也知道外面是些什么人，她满面愁容的看向丈夫。
“别怕菲菲，有我呢！”
陈江河安慰一句妻子，便起身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为首一人夹着香烟，见陈江河开门，戏谑的打量一眼，这才说道，
“姓陈的，这马上要过年了，我手底下还养着几号人，我们也要过年。”
“欠我的五万块什么时候还？啊？”
男子边说，边伸手推搡一把陈江河，然后走进屋内，又兀自走到餐桌旁。
看到桌上的饭菜，男子嫌弃的摇摇头道，“这都吃的什么？猪食吗？”
“穷成这个样子，还跟人赌博。”
“说说吧，欠我的钱怎么还？今天要再还不出来，这房子我可就要收走了！”
为首的男子名叫秦泰，是一家借贷公司的老板。
当时陈江河打牌输了不少钱，迫不得已才将房子抵押了出去。
然而这套老宅只抵押了三万块，想不到如今，竟要还五万！
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记得前世，秦泰上门暴力催债，因陈江河还不出钱来，让陈家三口无家可归，继而引发林菲菲离家出走。
最终导致陈江河与妻女——阴阳两隔。
这笔账，是时候算算了。
如是想想，陈江河暗中冷笑一声。
接着，他往前迈出一步，眼神凌厉地逼视着秦泰。
“不就三万块本金嘛，我现在就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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