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穿越崎岖的峡谷,一片宽阔的高地突现眼前,前方道路交错,每一条道路的前景均是美好,我们大概会停留片刻,考虑下一步要前往何方[1]。现在我们的情形正是如此。我们现在站在第一次成功进行梦的解析的顶峰。这个突然的发现使我们身处一片光明之中。梦并不像是某种外力代替音乐家的手指在乐器上弄出的毫无节奏的声响;它们不是毫无意义和荒谬的;它们也不意味着我们一部分观念正在休眠,而另一部分开始苏醒。相反,它们是完全有效的精神现象——愿望的满足。它们与可理解的清醒时的心理活动是相互连接的,是由高度复杂的精神活动构成的。
但是,我们刚沉浸在这个发现的喜悦当中,就遇到了一连串的问题。像我们从梦的解析中得知的,如果梦是一种愿望的满足,那么这种满足的表达形式如此不同寻常而又令人困惑的源头又是什么呢?在变成我们醒来后仍然记得的显梦之前,梦念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这种变化又是如何发生的?形成梦的材料的来源又是什么?从梦念中所能观察到的诸多特点——例如,它们可以互相矛盾(见前面借水壶的类比)——又来自哪里?梦能否揭示出我们内在心理过程的一些新东西?梦的内容是否可以纠正我们白天持有的意见?
我建议,目前先把这些问题放在一边,沿一条特定的路径继续前行。我们已经知道,梦是一种愿望的满足。那么我们首先关心的一定是,这个特征是梦普遍共有的,还是只不过恰好是上面分析过的梦例(伊尔玛打针的梦)的特征?因为即使我们准备发现每个梦都有一种意义或精神价值,也很有可能这一意义在每个梦中都不相同。一个梦是愿望的满足,另一个梦变成了恐惧的实现,第三个梦的内容可能只是沉思,而第四个仅仅是记忆的复现。除了这个梦,我们还能找到其他愿望满足的梦吗?还是所有的梦都是愿望满足的呢?
要证明梦通常是不加掩饰地表现为愿望的满足,是很简单的,因此梦的语言长久以来得不到理解很令人惊讶。例如,我自己常常会做一个梦,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做——就像一种实验。如果我晚上吃了鲲鱼、橄榄或其他很咸的食物,我就会在夜里口渴得醒过来,但醒来之前往往会做一个梦,而且总是同一个内容:我在喝水。我梦见我在开怀畅饮,那水的滋味甘甜无比,有如清泉。然后我醒过来,不得不真的喝些水。这种关于干渴的梦是我在醒来之后意识到的。口渴就产生了喝水的愿望,而梦却把这一愿望表现为已经得到了满足。所以梦是在执行一种功能——这是不难觉察到的。我的睡眠比较深,不会轻易因为一些身体的需要而醒过来。如果我能通过梦见我在喝水而解除了口渴,那么我就不需要真的醒来去喝水了。这个梦是一种便利的梦。梦代替了真实的行动,在生活中也会有这种情况。遗憾的是,我喝水解渴的需要,并不能像我对朋友奥托和M博士所进行的报复那样得到满足。但两个梦的意向是相同的。不久之前我这个梦又有了一些变化。我在睡前就感到口渴,于是喝了放在床边桌上的一杯水。几个小时后,在夜里我又感到一阵口渴,结果给我带来了麻烦,我不得不爬起来,到我妻子床边的桌子上去取水杯,于是我又做了一个与这个情景十分适合的梦:我的妻子正在从一个花瓶里倒水给我喝,那个花瓶其实是我去意大利旅行时带回来的伊特拉斯坎人的骨灰坛,后来送给别人了。但花瓶里的水尝起来很咸(显然是骨灰的原因),这时我醒了。我们可以注意到,梦中的一切安排起来都是那么便利。因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满足愿望,而且全是以“我”为中心。贪图安逸方便与为别人着想真的是水火不容的。梦中出现骨灰坛可能是另一种愿望的满足。我对那个骨灰坛不再属于我而感到遗憾,正像是我够不到那杯在妻子边上的水一样。那装满骨灰的坛子还有那嘴里的咸味越来越重,这肯定会让我醒过来[2]。
我年轻时常做这类的便利梦。我记得那时已经习惯工作至深夜,早晨起不来床。于是我经常梦见自己已经起床,站在洗脸架旁,过了一会儿我就无法向自己掩饰仍在**这一事实,但同时我也得以多睡了一小会儿。我有一个年轻的医学同事,他也有这种早晨睡懒觉的习惯。他曾经讲过一个这类的梦,十分简单有趣。他住在医院附近一个公寓里,要女房东每天早晨一定叫醒他,以免上班迟到,可女房东发现这件事做起来可真不容易。一天早晨,他睡得特别香甜,这时女房东叫他起床:“佩比,快醒醒,该去医院了。”出于回应,他做了一个梦,发现自己住进了医院,病**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佩比,医科学生,22岁。”他在梦中对自己说:“我已经住进医院了,还上什么医院?”于是翻个身继续睡去。由此,他做梦的动机表露无遗[3]。
还有一个梦例,也是睡眠中的刺激起了作用。我的一名女患者不得不做一次下颚部位的手术,但是手术不太成功。医生叫她在下颚的一侧戴上一个冷敷器,而且日夜都不能取下。但是她一睡觉就习惯把它扔到一边。一天她又这样做了,医生叫我狠狠训她一顿。“这次我真没办法,”她回答说,“这是因为我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我梦见自己正坐在剧院包厢里,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歌剧。而卡尔·梅耶先生却在疗养院里抱怨下巴疼痛。我想,既然我的下巴不痛,又何必戴这个东西!于是我就把它扯下来扔了。”这位可怜的病人的梦正体现了人们在不愉快的场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得说我能想出一些比这更愉快的事情。”这个梦正是描绘了一个更愉快的事情。而她将疼痛转嫁给的那位卡尔·梅耶先生,只是她记忆里的一位她认识的不相干的年轻人。
在我从其他正常人那里收集到的梦中,也很容易发现梦是愿望满足的情况。一位朋友知道我这个理论,并告诉了他的妻子,一天他对我说:“我妻子叫我告诉你,她昨天梦见来了月经。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我确实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一个已婚的年轻妇女梦见来月经,意味着她的月经一直没来。我完全可以相信,她希望在担负起做母亲的责任之前,能再多过一段自由的日子。这就是在明白地宣布:她已经怀孕了。还有一位朋友写信告诉我,他的妻子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内衣前襟上有奶渍。这也是说明她怀孕了,但不是第一胎,这位年轻的母亲希望,第二个孩子能比第一个孩子有更多的奶吃。
一位年轻妇女因为护理一个患传染病的孩子,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参加社交活动。孩子痊愈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参加了一次聚会,在聚会中她遇见了阿尔冯斯·都德、保罗·布尔热以及马尔赛·普雷沃斯特,他们对她都很友善,而且十分开心。这些作家都跟他们的肖像画很相似,除了马尔赛·普雷沃斯特,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画像,而且他有点像……前天来病房消毒的防疫官员,这是很多天以来她的第一位来访者。因此,完全可以将这个梦翻译为:“是时候做些比长期护理更有趣的事情了。”
这些例子或许足以展示那些只能是愿望满足的梦,它们在不同情况下,常常不加伪装地表现出这一意义。它们都是一些短小简单的梦,这与纷乱繁杂的梦形成一种对比,吸引权威们注意的主要是后者。但尽管如此,先停下来研究这些简单的梦还是值得的。我们希望找到那些儿童做的形式非常简单的梦,毫无疑问,他们的精神活动要比成年人简单。正如研究低等动物的结构或发展有助于理解高等动物一样,儿童心理学的研究也一定有助于理解的成人心理学。但是迄今为止,还很少有人利用儿童心理学去达到这一目的。
幼儿的梦常常[4]是纯粹的愿望满足,在这种情况下[5],与成年人的梦相比就显得索然无味。它们提不出任何需要解决的问题。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在证明梦的基本性质,即梦是愿望满足这一点上,却有着无法估量的重要性。我曾经从自己的孩子那里收集了一些这类的梦例。
有两个梦都来自于1896年夏天,我们去可爱的乡村赫尔斯泰特[6]旅行。其中一个是我女儿做的,她那时8岁多,另一个来自她5岁3个月的弟弟。但事先我得说一下,我们原来在奥西附近的山里度夏,天气好时,我们可以从那里看到达奇斯坦山的秀丽景色。通过一架望远镜,山上的西蒙尼小屋清晰可辨。孩子们常常用望远镜来看它——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看清楚了。在旅行出发之前我曾告诉孩子们,赫尔斯泰特就在达奇斯坦山的山脚下。他们十分兴奋地期待着这一天。我们从赫尔斯泰特爬上埃契恩塔尔山,一路上不断变化的景色使孩子们十分高兴。但是不久,5岁多的儿子渐渐不耐烦了,每看到一座山,他就问这是不是达奇斯坦山,然后我就得回答说:“不,这只是它脚下的一座小山。”这样反复几次后,他就再也不吱声了,甚至干脆拒绝和我们一起去一个陡坡上看瀑布。我想他一定是累了。但第二天一早,他就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我昨天晚上梦见我们在西蒙尼小屋。”我这时明白了。当我谈到达奇斯坦山时,他就期待着在我们去赫尔斯泰特的旅行中能爬一爬这座山,随着用望远镜时,对这座山谈论的增多,他觉得离小屋更近了。当我们用小山、瀑布等东西去搪塞他时,他感到很失望,所以显得无精打采。而这个梦就成了一种补偿。我试图发现梦的细节,但内容十分贫乏:“你得走6小时的山路。”——这是他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这次旅行也激起了8岁多的女儿的一些愿望,这些愿望也只能靠梦来实现。那次我们也带了邻居的一个12岁的男孩一起去赫尔斯泰特。这个男孩已经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对小姑娘来说已经小有魅力。第二天早上,她告诉我她的梦:“真是有趣!我梦见埃米尔成了我们家的一员,也叫你们‘爸爸’和‘妈妈’,像男孩子一样和我们睡在一个大屋子里。然后,妈妈走了进来,在我们床下扔了一大把巧克力糖,糖上包着蓝色和绿色的纸。”她的弟兄们显然没有遗传解析梦的能力,他们和那些权威们的观点一样,说这个梦毫无意义。但我女儿自己至少对梦的一部分做了辩护,而且知道哪一部分显然有助于说明神经症理论。“当然,埃米尔是我们家人这一点是胡说,但巧克力糖的事可不是胡说。”正当我对后面这点感到迷惑时,她的妈妈做了解释。在从车站回家的途中,孩子们在一个自动售货机前停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从机器里买那种包着闪光锡纸的巧克力。所以,他们这次也希望买一些,但是他们的母亲认为,今天已经满足了他们足够多的愿望,还是留下这个愿望到梦中去满足吧。我本人并没有注意这件事情。但是我女儿没有说出的那部分梦,我却非常清楚,我曾听到那个举止端庄的小客人告诉他们俩,要等爸爸妈妈跟上来再走。我女儿就把这种临时性的亲属关系当成永久性的关系了。她的情感暂时还不能构想出任何超越梦中那种兄妹关系的其他相伴形式。至于为什么会把巧克力糖扔在床下,如果我不问她,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我的一位朋友也讲述了一个与我儿子十分相似的梦。做梦者是一个8岁的小女孩。她的父亲带着几个孩子步行去维也纳附近的多恩巴赫山区看洛雷尔小屋。但因天色已晚,只得中途返回,但为了不让孩子们太失望,他答应下次一定补上。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他们看到一个标明去哈密奥的路标,孩子们提出去那里也行,但因为同样的理由,父亲还是拒绝了,并也许诺下回再去。第二天一早,这个8岁女孩十分满意地对父亲说:“爸爸,昨天夜里我梦见你带我们去了洛雷尔小屋和哈密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预先完成了父亲的许诺。
还有一个同样简单明了的梦,那是我另一个女儿看到奥西湖的美丽风光后所做的梦。那时她才3岁3个月。她第一次乘船过湖,但在湖上的时间太短了,所以船到码头时她不肯下去,哭得十分伤心。第二天早晨她说:“昨晚我又去湖上了。”但愿她在梦中能在湖上待得更久一点。
我的大儿子在8岁时已经能在梦中把幻想变成现实:他梦见他同阿喀琉斯同乘一辆双轮战车,迪欧米底为他们驾车。原来,前一天他的姐姐送给他一本希腊神话,他读完之后十分兴奋。
如果把儿童的梦呓也算作做梦的话,我可以举出我所收集的梦例中,年龄最小的孩子的梦。我最小的女儿在19个月的时候,一天早晨呕吐不止,因此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在饿了一天以后,我听见她夜里在梦中高兴地喊道:“安娜·弗(洛)伊德,草莓,野(草)莓,煎(蛋)饼,布登(丁)!”那时,她总是习惯先说出自己的名字,以表明自己拥有什么东西。这一大串食物名字想必是她最想吃的东西。“草莓”一词她重复了两遍,而且有一定变化,实际上是表示对家中健康规则的抗议。它是依据这样一个背景——她无疑发现了这一情形——她的保姆把她的不适归咎于草莓吃得太多。因此她就在梦中表示反对这个不受欢迎的裁决[7]。
虽然我们认为儿童期因为没有性欲而非常快乐,但我们也不能忘记,两大本能中的另外一个,也是失望和放弃的强大来源,并因而成为梦的有效刺激物[8]。这里还有一个例子。我的侄子今年22个月了,他被要求在我生日那天向我表示祝贺,并且送我一小篮樱桃作为礼物,但那时还没有到产樱桃的季节。他似乎感到这项任务有些困难,因为他总是嘀咕着“樱桃在里面”,可就是不想把篮子递给我。不过他找到一个方法来补偿。他有个习惯,每天早晨都告诉他母亲梦见了“白兵”——他有一次在街上,羡慕地看着一个身穿白斗篷的军官。在献出樱桃后的第二天,他一早醒来就非常愉快地说:“赫尔曼把樱桃全吃光了。”这结论只能是他从梦中得来的[9]。
我自己并不知道动物都梦到什么。但是我的学生说过的一个谚语引起了我的注意,谚语问:“鹅梦见什么?”回答是:“梦见玉米。”[10]关于梦是愿望满足的理论,整个都包含在这两句谚语之中了[11]。
可以看出,仅仅通过语言的运用,我们就可以迅速证实我们关于梦的隐藏含义的理论。不过,普通语言对梦有贬义(“梦是空谈”这句话似乎就是支持科学上梦的评价)。但总体而言,有关梦的日常语言总是离不开表达愿望的满足。如果我们发现事实超乎意料,就会兴奋地说:“这件事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12]
[1] 在1899年8月6日写给弗利斯的信中(Freud,1950a,信114),弗洛伊德曾对本书第一章的开头有这样的描述:整本书打算以随想漫步的方式进行,首先,各派权威的种种观点使我们好像走到了黑暗的森林(我们看不见树木),视线模糊而容易迷失,然后,走上一条充满洞穴的小径,我带领读者走着(我用自己独特而充满细节、轻率以及戏谑的梦例)。突然,我们走上一块高地,眼界顿开,不禁问道:“我们应走哪条路?”
[2] 威根特(1893)也注意到口渴的梦,因为他曾经写道:“口渴的感觉比其他感觉更容易感受,它总是产生解渴的意念。但在梦中解渴的方式各不相同,其特殊形式随最近记忆的不同而不同。这些情况的另一个普遍特点是这种想法实现以后,就紧随着对这种想象的满足的微弱效果感到不满和失望。”不过威根特忽略了一个事实:梦对刺激所引起的反应总是有益的。而有些人夜间口渴就会醒来而不是做梦,这也不构成对我的实验的反驳,它只表示这些人睡觉很容易醒——[1914年增注]这方面可以同《圣经》中以赛亚书相比较,“又像饥饿的人梦中吃饭,醒了他的灵魂是空虚的,像口渴的人梦中喝水,醒了仍觉虚弱,是他的心灵想喝”。
[3] [1895年3月4日,弗洛伊德在给弗利斯的信中(1950a,信22)报告了这个梦。这是关于梦是愿望的满足的最早记录。]
[4] [句中“常常”两字是1911年增加的,关于这个副词在《全集》(1925)第3卷有如下评论:“经验表明,需要伪装的梦,在四五岁的儿童中已有发现。这与我们关于梦的伪装的先决条件的理论观点完全一致。]
[5] [在1911年以前,“在这种情况下”是“由于这个原因”。]
[6] [这个村子在上奥地利州萨尔兹坎莫古特地区。]
[7] 不久之后女孩的祖母也做了一个类似的美食梦——她们的年纪加起来已经有70岁。她由于肾脏病发作而一天没有进食。第二天夜里她梦见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她被人邀请出席午宴和晚宴,食物都是可口的佳肴。[在小女儿的梦出现不久,弗洛伊德曾写信告诉弗利斯(Freud,1950a,信73,1897年10月31日)。]
[8] [1911年增注]通过仔细观察儿童的精神生活,我们发现,处于幼儿期的儿童,其性本能力量的确在他们精神生活中起到很大的作用,这一点被长期忽视了。仔细的观察还使我们有理由怀疑,成年人通过回忆所构筑的童年生活是否真的很幸福。参见我的《性学三论》(1905d)。[文中这句话与其他几段中的论述有明显的不一致之处,这在标准版第7卷《性学三论》一书的编者导言中已做交代。]
[9] [1911年增注]应指出这一事实,即儿童不久就开始做一些内容复杂且难以理解的梦,而成年人有时也做幼稚简单的梦。4~5岁儿童的梦中有时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材料,这一点可以参照我的《对一个5岁儿童恐怖症的分析》(1909b)和荣格的《儿童心灵的冲突》(1910a)中的梦例分析。[1914年增注]对于儿童梦的分析还可参见冯·胡格-赫尔姆斯(von Hug-Hellmuth,1911,1913),普特南(Putnam,1912),冯·拉尔特(van Raalte,1912),斯皮勒林(1913)和塔斯克(1913)。关于儿童的梦还有比安契里(Bianchicri,1912),布塞曼(Busemann,1909,1910),多格里亚(Doglia)和比安契里(1910—1911),特别是辉格姆(Wiggam,1909)等人,他们都倾向于梦是愿望的满足。[1911年增注]另外,当成年人处于不同寻常的环境中时常有幼稚型的梦。例如,奥托·诺登斯基尔德(1904,第1卷)描写了南极探险队员的情况:“我们的梦清楚表明了我们内心思想的方向,再也没有比这时的梦更为生动和丰富的了。甚至平时不太做梦的人,在我们早晨交流梦中新体验时都能讲出一个很长的故事。这些梦都把我们隔在遥远的外部世界,但又都符合我们当时的处境。其中一个人的梦很有特点:他又回到了学校的教室,任务是剥微型海豹的皮,供教学之用。但梦中出现最多的是吃喝的内容。我们其中一人颇有夜间在梦里赴午宴的本领,早晨自豪地报告他吃了一顿有三道大菜的宴席。另一位梦见烟草,整座山的烟草。第三位梦见一只扬帆的船越海而来。还有一个梦是最值得一讲再讲的——邮递员送来了大量的信,并向我们做了一番详细的解释,为什么让我们久等,原来他开始投错了地址,费了好大力气才都找了回来。当然我们还梦到许多不可能的事。但无论是我自己的梦还是我听到的梦,其显著特点之一是缺乏想象力。如果这些梦都记录下来,肯定有很大的心理学意义。这样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我们如此渴望睡眠,它可以提供给我们任何我们最渴望的东西。[诺登斯基尔德的这本书(1905)在译成英文时有不少删减,1914年增补。]根据杜·普莱尔(Du Prel,1885)记载,芒戈·帕克在非洲旅行时几乎渴死,他总是梦见家乡布满小溪的山谷和草地。同样,特伦克男爵在写德堡监狱受饥饿折磨时,总是梦见他身边摆满了丰盛的美食。而参加富兰克林第一次探险时,乔治·贝克因断粮而几乎饿死,那时他也总梦到美味佳肴。]
[10] [1911年增注]费伦茨曾引用匈牙利谚语:“猪梦见橡子,鹅梦见玉米。”[1914年又增补]犹太谚语说:“母鸡梦见什么?——小米。”(Bernstein & Segel,1908)。]
[11] [1914年增注]我绝不认为自己是第一个说梦来自愿望的人。(参看下章开头的句子)最早认为梦的预示性有重要意义的人,可以追溯到古代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名医赫洛菲洛斯。根据毕赫申叔茨(1868),赫洛菲洛斯把梦分为三类:一是上帝旨意的梦;二是心灵自发的梦;三是寻找愿望满足的梦。J.斯塔克(J.St?rcke,1913)已注意到施尔纳所收集的关于愿望满足的梦。施尔纳(1816)写道:“做梦者的想象力如此简单地满足了他清醒时的愿望,是因为欲望的情绪在其心灵中十分活跃。”施尔纳把这种梦归于“心境的梦”,同时他还分出男女的“性欲梦”“发怒梦”。毫无疑问,施尔纳已经认为,愿望作为梦的动因,其重要性不亚于白天的任何心理活动,但不足之处在于没有把愿望与做梦的本质联系起来。
[12] [儿童的梦包括本章提及的那些梦和幼稚型的梦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1916—1917)第8讲中有所讨论。在他的论文《论梦》(标准版,第5卷)中也有简短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