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想死……”
陈翠兰听到对方算出来的账，人都吓傻了。
早知道吃进去的肉那么贵，打死她今天也不敢去偷吃。
原本就是想着自己光脚都不怕穿鞋的，反正烂命一条。
刚好有机会混进去，先吃了再说，大不了被打一顿嘛。
就算扔进大牢里又怎么样？
她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关几天就放出来了而已，牢房里还包吃呢。
比在家里喝野菜汤强。
哪想到那些肉居然那么贵，现在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天大的祸。
一个个生怕陈淑华不管，直接把陈淑华围住，跪地上抱着她的大腿。
“哭哭哭，你们还有脸哭。”陈淑华一脚踹过去，把陈翠兰踹开。
对方又跑过来继续抱住她的腿。
“淑华啊，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不是想当村长吗？你帮帮我，你帮了我这次，以后我就是你的狗，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们选你当村长……”
“我要你选吗？你知道一条人命才多少钱吗？”
“那可是上?两黄金，你见过黄金吗？”
陈淑华几乎崩溃的咆哮。
她想撒手不管，然而现实是不允许。
她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
毕竟姐姐这个村长大小也是个官，她作为村里实际的管理者，姐姐知道的，她都知道。
而其中有几个原因，就让她今天不能不管。
村里一下子死好几个人，这个影响非常恶劣。
原本修路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谈妥了，可如果村里一下子死了几个人，还是这么丢人的死法，修路的事估计就黄了。
除此之外，他们村一直都风评极好。
官府的人来收各种苛捐杂税的时候，对他们也是有优待的。
别小看这点优待，除了让他们少交点税之外，其实也代表了上面的一个态度。
比如有修路这种好事的时候，他们这些风评较好的村长才有底气去争取。
还有，一听说是他们村的人去报案，官府的人也会更加用心。
从而导致土匪也不敢太过火。
即便是抢点东西，也不敢闹出人命。
普通村民不关注这些当然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乎。
但陈淑华不一样。
她可是知道，一些风评不好的村子，土匪们直接跑到村子里烧杀打砸。
结果派人去报案，那些捕快懒洋洋来走个过场就回去了。
你要问？
那就是案子还在查。
至于什么时候能查清楚，抓到土匪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不知道。
在对比他们村那些土匪，从来不敢进村里来抢东西，就知道风评好和团结能带来多大的好处。
“有主意没有？”
长时间不开口，那几个女子等的不耐烦，他们还等著回去跟主人家交差。
“我告诉你们，别想拖延时间，你就是耗到明天，这事也得给个交代。”
“有钱赔钱，没钱赔命，把他们几个打死，也算是挽回了点颜面。”
“你说句话呀。”陈翠兰惊慌失措：“我不能死，我还没有生出女儿，连个后都没留下，我要死了，我陈家不是绝后了？”
“村长，村长，你帮帮我，咱们还是一个老祖宗，真要往祖上论，说不定我还是你姐呢。”
其他几个也争先恐后的说著。
“我家里上有八十老爹，下有三岁小儿，没了我这个顶梁柱，他们可怎么活呀。”
“我去坐牢好不好，我宁愿蹲大牢也不想死。”
“……”
黎青青和一众村民站在旁边，原本大家都挺喜欢看戏的，可现在涉及到好几条人命，大家也笑不出来了。
陈翠兰他们固然不讨喜，但很多人其实都挺善良的。
打几下骂几句不在意，一旦涉及到人命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黎青青倒没什么忍不忍心的，她只是在想陈淑华会怎么处理。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一些灾荒年，甚至一个铜板都不需要花，只需要给口吃的，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签了死契，卖身为奴。
一些长相顶好的男子，卖身进大户人家当侍郎，也就五两银子。
通诗书，会才艺的稍微高一些。
而一些长相不好，又没什么才艺本事的，进去也只是干一些粗活。
是最下等的下人。
这种人最便宜，什么时候被主人家打死了，只要不闹大，什么事都没有。
就算闹大了，官府的人过来问，也只需要编个谎言。
比如，他偷了家里的东西……
随便一个借口，只要家里的下人不出卖主子，官府的人基本也就结案了。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没有谁会去刨根问底。
所以今天这事还真不小。
哪怕对方说的那桌席面，价值?两黄金过于夸大，但哪怕把黄金换成银子，?两银子，那也比陈翠兰他们几个的命值钱多了。
照样赔不起。
“签死契，卖身为奴吧。”陈淑华狠狠的一闭眼，说出来的话，让陈翠兰几人想死。
刚才还跪在地上抱着陈淑华的脚，现在直接跳起来了。
“好啊，都说血浓于水，你这是一点情面都不顾了是吧？”
“卖身为奴还有自由吗？我现在那可是农户，一旦卖身，那就是贱籍，死了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卖身为奴了，我家里怎么办，孤儿寡夫的……”
“陈淑华，你以为我们卖身为奴，他们就会放过我，成了他们家的奴才，要打要杀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陈淑华，你这是让我去送死啊……”
“那又如何？”陈淑华面无表情：“别跟我扯什么列祖列宗。”
“你们列祖列宗的脸早就被你们丢尽了。”
“至于家里的夫郎孩子……没有了你们，他们会过得更好，你们自己摸著自己的良心说，你们为家里干过什么活？挣过多少钱？”
“说到底，都是你们活该，要不是你们自己好吃懒做，至于到镇子上来偷吃，闯出这么大的祸？”
“还传宗接代，就你们家那几个豁了口的碗和那四处漏风的房子，传给谁？谁稀罕？”
陈姐骂的好！
黎青青在旁边，双眼冒星星。
要不是不合时宜，她都要忍不住夸上两句。
现在想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了，吃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上有老下有小？
哪怕今天陈翠兰他们进去偷两只烧鸡出来，打算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大家也不会这么看不起他们。
可这些人那是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心里哪有什么老人孩子。
陈淑华骂完，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头对着几个女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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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们确实赔不起，就算是把他们打杀了也赔不起，他们家里还有家人呢。”
“哪怕真的是他们的过错，可他们死了，家人到时候告到官府那里，也会给你们主人家找麻烦。”
“我知道你们家主人不怕，可你们为主人办事，总不能越办越麻烦，还要主人家出面不是。”
“若闹到最后，他们家里的人去衙门口撞死了，那怎么办？”
“不如就签个死契，让他们用后半辈子来偿还，如何？”
为首的女子沉吟了一会儿：“这样，我们回去找管家问一声。”
女子说完，差了个人回府上。
大家就只能这么等著。
陈翠兰几人愿不愿意，已经没人在意。
他们真要是死也不为奴，早就往旁边的石头上撞去。
既然没撞，那就证明刚才吼的那么大声，也就是吼两句而已，根本没有去死的勇气。
那府邸离这里应该也不算太远，两刻钟左右，去问话的女子回来了。
冲领头的女子点头。
“行，既然管家同意了，那他们几个就跟我回去。”
“今天就按了手印，至于他们家里人，我不希望再来闹事。”
“我知道，放心。”陈淑华给了保证。
然后大家看着陈翠兰几人被带走。
虽然一个个唏嘘不已，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卖身了，那就是贱籍。
哪怕以后与谁成了婚，生下了孩子，连孩子都是贱籍，世世代代都是奴。
百姓虽穷苦，但到底也是自由身。
只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没有谁愿意卖身的。
不过，陈翠兰几人也不值得人同情，都是活该。
“走吧，回村。”
本来买年货大家都挺高兴，虽然花了不少钱，可一年也就那么一回。
往年这个时候，一个个都欢声笑语说著自己买了些啥，花了多少铜板。
说著镇子上的一些见闻，大家互相问一下，比比自己是不是买贵了。
今年却几乎无人开口。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的回村子。
就连黎青青买了那么老些东西，两匹骡子帮忙驮，大家都没有过于好奇。
被陈翠兰他们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很晚了。
才走到半路，天就已经黑了。
好在这条路大家都很熟悉，陈淑华重新安排了队伍。
把几个男子和一些年迈的女子安排在中间。
首尾都安排了年轻力壮的女子，防止有人掉队，防止前头突然出现状况。
黎青青跟陈淑华他们几人在最后。
到村口的时候，听到了隐约的哭声。
“黎妹子，好像是你家那个小夫郎。”陈淑华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其实不用她说，黎青青已经听出来了，只是前面黑灯瞎火的，隔的又有点远，也看不太清。
等慢慢挤到了前面，借着微弱的月色，黎青青也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情况。
视线扫过拥挤的人群，果然在后方看到了自家的小夫郎。
焦急找人的徐子言也刚好看到了她。
一向内敛乖顺的人，越过层层人群，冲进了黎青青怀里。
“妻主~”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黎青青愣了一下。
感受着怀里的人身子在颤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把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没事，别担心。”
徐子言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的抱住她。
感受到她的体温，悬了半晚上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今天到了天黑，人还没回来，他就觉得不对劲。
问了隔壁莫叔，听说陈家主也没回来，两个人都坐不住了。
打算到村口去看看。
没想到还有很多人都跟他们一样。
时间越来越晚，大家也越来越心急，就怕在路上遭遇了劫匪。
可今天去镇子上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村子里留守的多是些老人孩子和男人。
也没个火把，出去找人也不现实，就只能再等等。
好不容易有人回来了，听说出事了，有好几个被抓走了，差点被打死了。
那一瞬间，徐子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只有几个人出了事，是哪几人？
这让他不得不胡思乱想。
难道是黎青青？
毕竟他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万一官府查到了他的身份，那么跟他有牵扯的黎青青肯定跑不掉。
想问问到底是哪几个出事了，可是也没人理他。
还好，人总算是回来了，只要黎青青回来，出事的是哪几个都与他无关。
“黎家主，你有没有看到我家妻主？”
正在安慰小夫郎的时候，旁边传来了莫叔紧张的声音。
黎青青侧头，见莫叔带着三个孩子气喘吁吁，显然，刚才已经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了一圈，没找到陈翠兰。
“她……回不来了。”
“什么！”莫叔差点跌倒在地：“怎么会？怎么会……”
几个孩子也吓哭了。
徐子言从黎青青的怀里退出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同情的看着莫叔。
他也没想到，出事的那几个人中居然就有莫叔的妻主。
“先回去。”黎青青叹了口气，其实她觉得对莫叔和三个孩子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
刚才在镇子口陈淑华说的那番话，她是极其赞同的。
没了陈翠兰他们，家里的夫郎孩子未必不能过得更好。
哪怕艰苦一点，最起码不会挨打。
“大家先回去。”村长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我都问清楚了，没回来的那几个，分别是陈翠兰，陈欢欢……”
“他们几个混账东西，跑到大户人家，毁了人家价值百两黄金的东西，还把什么古董也给弄碎了。”
“为了不被打死，自愿签了卖身契，以后就不是咱们村的人。”
“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赶紧回去睡觉，陈翠兰他们几个的家人，明天早上来我家。”
“原来是这样，走走走，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陈翠兰那几个搅屎棍，果然是扫把星。”
“就是，还以为遇到土匪了，快走快走，大半夜的冻死了。”
不少人一听居然是这么回事，等了一晚上的火气彻底没憋住。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可以说，除了陈翠兰他们几个的家人，没有一个人是同情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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