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他就死了,你们疯了?”
听到黎青青出声制止,大家动作停了下来。
黎青青赶紧冲上前去。
地上的男子她并不认识,只是现在看着快没气儿了。
“原来是黎青青呀,怎么,有钱了,胆子也变大了,都敢管别人的家事了?”
“他快死了,你们看不出来吗?”黎青青愤怒。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死了就死了呗。”
“就是,他是我们家花钱娶回来的夫郎,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打死了都算便宜他的。”
“害自己的妻主变成贱籍,这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黎青青:“杀人偿命……”
“那咋了?”
黎青青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还杀人偿命,我告诉你,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打死了他,我去偿命。”
看着他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杀人如杀鱼一般轻松,黎青青就知道跟他们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
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伸手拍了拍眼神浑浊的男子。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救,救我,求你。”
这句话耗尽了男子所有的力气。
看着晕过去的人,黎青青一咬牙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抱才发现,对方轻的超乎想象。
单薄的衣服下面是硌人的骨头。
“你要抱他去哪?黎青青你快给我放下,这是我们家的人,生死都是我们家说了算,你敢抱走试试?”
黎青青转身:“试试就试试,怎么著,你们一群老胳膊老腿的,想跟我比划两下?”
凶狠的眼神,中气十足的呵斥,让一群人想起了她曾经混不吝的性格。
怕她突然发疯,真把他们一群老家伙收拾一顿,不少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黎青青冷哼一声,赶紧抱着人回村。
等回到村子,看着一家家低矮的茅草屋,犹豫了一下,还是抱回了自己家。
“子言,快来帮帮忙。”
黎青青一踏进院门就喊。
正在厨房里躲著打拳练身的徐子言,慌忙用袖子给自己擦了擦汗跑出来。
见其主妻主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顿时吓得一跳:“他这是怎么了?”
“被妻家给打的,你先看着点他,我去找郎中。”
黎青青把人抱回了卧房,放到床上又连忙转身出去。
村子里只有一个赤脚郎中,是个年纪颇大的女子。
黎青青来到她家的时候,对方正在切草药。
“您老别忙活了,快跟我走一趟。”
“什么事儿这么急?”陈郎中不紧不慢的擦擦手站起来。
“有人被打的浑身是血,我刚才瞧着都快没呼吸了。”黎青青能不急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您老需要拿什么东西,药箱呢,银针这些呢,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等著。”陈郎中回屋里拎起自己的药箱。
黎青青连忙接过来,搀扶着她,一路上把那男子的情况简略的说了一下。
“伤的挺重,血流的很多,但是男子,我也不好扒开衣裳看。”
“还是外伤,麻烦了。”陈郎中医一听,步子迈的又急促了些,直喘粗气。
等来到黎家一看,直摇头。
“伤口我不方便看,不过规矩脉象,他这种情况,你别说我,就是送到镇子上去,也只是听天由命。”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只能尽力,我给他抓点药,煎著吃,这个药膏贴伤口上,止血的,这两天肯定会发热,能挺过去那就没事了,挺不过去,那也是命。”
陈郎中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几副黑乎乎的药膏。
自家妻主是女子,自然不方便,徐子言把药膏接过去。
黎青青送陈郎中回去,给了五个铜板,又拿了副药过来。
没有煎药的砂锅,不过问题不大,黎青青直接拿个锅加点水,跟熬汤似的给煮了。
药煎好,倒木碗里晾了一会儿,感觉温度可以入口了,黎青青才端著去了正屋。
此时徐子言已经给对方贴了膏药,把身上被血浸湿的衣裳脱了,换上了一套他自己的冬衣。
又用棉被把人给裹住。
“妻主,我看了他身上有好多伤,除了那些陈年旧伤之外,有两道伤不像是拳打脚踢,反而像是被?子割的,现在勉强止住了血,只是他身子骨太弱,怕是……”
黎青青点头,整个村子里就看不到一个胖的人,身体弱很正常,可那么多的伤就不正常了。
“你扶他半坐起来,把药给他灌进去。”
人还没醒,但药却不能不喝。
两人配合,费了一番功夫,浪费了不少,但好在也喝下去大半碗。
直到现在,徐子言才有功夫问:“妻主,这怎么回事?”
黎青青沉了脸:“还不是陈翠兰他们几个人闹的,这个人的妻主应该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其中一个。”
她这么一说,徐子言差不多就猜到了。
看了一下昏迷的男子,很是同情。
他身为男儿,曾经也遭受过黎青青的各种虐打,最是能感同身受。
“妻主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个……”黎青青还真没想过,挠挠头,纠结:“先让他在咱们家养著,熬不过去的话,帮忙办一下后事。”
“能熬过去的话,我去找村长商量下,看能不能跟他那妻主和离,然后送回他娘家去。”
送回妻主家肯定不行的,就刚才那群人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把人送回去,那和送进地狱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不救。
但是和离也不好办。
这个世界是可以和离的,只是男子想要和离很困难,一般都只有被休的份。
徐子言沉默了下,这个妻主很天真。
认为人救活了,和离后回娘家就好。
但其实,徐子言更知道,娘家不会要他的。
他娘家的姐妹恐怕都已成亲,也有自己的夫郎孩子。
一大家人都不够住,不够吃。
嫁出去的儿子又回来,谁会同意?
这男子哪怕真和离了回去,要么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要么就是火速找一个年迈的老女人,再把他嫁过去。
总之,结局不比死了好多少。
还有一点,徐子言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道:“妻主,刚才你把人抱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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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青青一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有。”
村子里人口密婖,她从山脚下一路抱着回来,大家又正出去找陈欢欢父齂的时候,怎么可能没人看到。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虽然穿越过来好些时日,但她还是受以前的思维影响,觉得人命大过天,生命高于一切。
什么男女有别,她当时根本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现在徐子言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事情麻烦了。
对她来说当然没什么,别说是救人,就算真调戏了谁,吃亏的那个也不是她。
可对于这个男子而言就麻烦了。
果然。
到了傍晚的时候,这男子还没醒来,白天打他的那群人就带着村里几个年迈的长辈,以及村长,还有陈淑华他们都来到了黎家。
加上一些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本来就不大的小院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村长,看吧,我没撒谎,我家花钱娶回来的夫郎,现在就在她黎家床上躺着呢。”
“这青天白日的,她一个女子把我家花钱娶回来的夫郎抱回她家,这要是不给我们家一个说法,那我就是去报官。”
“小黎啊,这怎么个事儿?”村长其实也看到了黎青青的转变,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比较看好的。
可她作为村长,出了这事,人家找上门来,不管也不行。
黎青青:“村长,陈郎中刚才已经来看过了,现在人能不能醒过来都不好说,若醒不过来,那他们就是杀人凶手,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我还没去报官,他们倒好,恶人先告状。”
“偿命就偿命,打死了我去偿命,那也是我们自家的事,你现在坏了我们家夫郎的名节,你就是得给一个噷代,你得把人还我们,这种不干净的人就应该抓回来浸猪笼。”
黎青青都懒得跟他们扯皮,直接看向村长:“村长,明明是他家妻主自己好吃懒做,跑去偷吃,闯了大祸才签了卖身契抵债。”
“他们家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重伤,好好的一条人命,这我看见了,能不管吗?”
“当时周围除了他们这些凶手也没个帮忙的人,我只能把人抱回来。”
“之后一直都是由我家夫郎在照顾,救人的时候那是迫不得已,怎么就算坏了名节?”
“大家伙都听见了啊,黎青青自己都承认了,他们都抱一起了,从山脚下抱到你家来了,躺在你的床上,你跟我说没有坏了名节。”
“黎青青,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得给赔偿,要不然我今天就撞死在你家也要讨个说法。”
说了一大堆,黎青青就听到两个字,赔偿。
好嘛,搞了半天还是觉得她发了笔小财,盯上她的钱了。
“村长,您怎么说?”
见她看着自己,村长也头疼。
谁对谁错,她当然看得明白。
但确实不好处理。
给自己的妹妹使了个眼色,陈淑华拉着黎青青去了厨房。
“陈姐,想说什么?”黎青青烦躁的揉了揉额头。
对方不要脸,不要命,不怕坐牢,没有良知,面对这种人,真的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陈淑华低声道:“他们家出了名的难缠,刚才冲在前面的那老头看到没,身体不好,撑不住多久了。”
“现在村里人都避着他,就怕他死前讹上自己。”
“……”黎青青默然,她不知道这个事儿。
不过当时知道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苦笑:“所以现在讹上我了。”
“嗯,之前可能是想打那小夫郎出出气。”陈淑华一脸的晦气:“他们家就一个女儿,现在成了贱籍,本来对这个没生过孩子的夫郎,他们家就不喜欢。”
“平日里各种磋磨打骂,现如今女儿签了卖身契,迁怒他,更是肆无忌惮。”
“反正,那老头也要死了,他不怕死前带走一个,你这是撞上了,现在他们家就是死也要讹你一笔钱。”
黎青青:“那怎么办?我就吃这个哑巴亏?”
陈淑华也替她不值,但现在事实就是这样,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你大好的年华,真要被一个没几天好活的人盯上,撞死在你家门口,或者晚上放把火把你家烧了。”
“你最多就让他赔命,可他一条又穷又烂的命,赔给你有什么用?”
“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这样,你要是信得过我,那就听姐的。”
黎青青忙道:“陈姐这话说的,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说吧,现在怎么办?”
“我姐姐去跟他家谈,给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也不白给,让他们家签了放夫书,也算是跟和离差不多。”
“只是不能带走财产,但这男的也没什么财产可以带走。”
“之后这一两银子,我抽时间去一趟隔壁村,找那小夫郎的娘家,给你要回来,也不让你吃亏。”
“只是这几天,人就得麻烦你照顾了。”
“这么简单?”黎青青还以为自己这不要吃大亏。
“你以为呢?放心,咱们自己姐妹,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们家这种行为我们也看不惯,但每个村都有这样的人,没办法避免。”
“不过对付这样的人,我们有经验。就是比较麻烦,浪费时间。”
“那我听姐的。”
陈淑华见她同意了,也是长舒一口气:“行,待会儿出去记得别跟他们吵,对于那男子的名节,你也别争论,没有什么意义。”
“别把那快死的老头刺激了,死在你家里,给你带来晦气不说,他们家再讹上你更难办。”
“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黎青青自然也不会意气用事。
这天底下看不惯的人多了,还能全部收拾了?
两个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村长是怎么谈的,总之,对方接受了黎青青赔偿一两银子。
村长又写了一封放夫书,对方按了手印。
黎青青给了一千个铜板,价值一两银子。
对方一个一个认真的数,数了两遍,确定没少,这才满意的收起来。
对着黎青青抬高鼻孔:“对了,那贱人身上的衣裳也是我们家的,得扒下来还我。”
“……”
不用黎青青说,徐子言进屋把之前脱下来的血衣,拿出来扔给对方。
对方也不嫌弃,血迹而已,洗洗就干净。
“小黎呀,以后避着他家点儿。”村长也叹了口气,带着大家离开。
没有热闹看,村民们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见黎青青脸都气红了,徐子言安慰:“妻主,别把这种人放在心上,气坏身子不值得。”
黎青青沉默的点点头,道理她都知道,可又怎么能不生气呢?
她曾经在网路上看到一句话:如果身体能够愈合,就意味着伤害不存在吗?
她现在才清晰的意识到,在这个小山村,打夫郎,打孩子已经成为了常态。
只要不闹出人命,那都是自己的家事。
别说是外人,就算是村长也无能为力。
何其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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