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半天,罗大纲才犹豫着说:
“石小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艇军,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石达开一听,知道这是推托之词,又问道:
“罗大帅,莫非老兄有什么难言之隐?”
罗大纲咬咬牙,说道:
“也罢,你我兄弟一场,也就掏心窝子话说吧,只是,小弟要答应我,千万莫向洪先生如实回话!”
石达开点点头,说:
“大帅大可放心。”
罗大纲这才缓缓说:
“洪先生敬拜的,是基督上帝;罗某敬拜的,是万回菩萨。道不同不相为谋。”
石达开心里一惊,只觉得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顿时想起,当大哥石祥祯问起为何要拒绝洪先生时,自己也是这么回答的。
至此,石达开已经明白,很难撼动罗大纲的信仰,这是没办法的事。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就显得婆婆妈妈了,石达开只好抱拳告辞。
事实上,罗大纲后来即便率部加入了太平军,但并未入教受洗。
也正是这一原因,他一直不受洪秀全的待见,劳苦功高,却屈居人下。
还是在其阵亡后,也许是洪秀全良心发现,才被追封为肺王。
这都是后话了。
却说石达开回到山人村,洪秀全等忙问江口圩之行,情况如何。
石达开是个讲义气的人,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得说:
“罗大纲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加上,在下笨嘴笨舌,居然无法说服他,惭愧,惭愧!”
洪秀全有些失望,说:
“石小弟辛苦了,劳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去吧。”
石达开回到自己的屋内,歇下不提。
胡以晃见洪秀全神情黯然,安慰道:
“好事历来多磨。想当初,石小弟入伙,不也是一波三折,最终弟兄们才相聚到胡某的寒舍么?”
洪秀全想想也是,眉宇间才舒展开来,问道:
“拉石小弟入伙,靠的全是胡兄的操盘,莫非,对罗大纲,仁兄又有妙计了么?”
胡以晃摇摇头说:
“妙计,真的没有。不过,胡某寻摸著,正所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也许,换个人就对了路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
洪秀全即刻想起了冯云山。
这位老兄,肯定有办法!
于是,次日,派人叫来了冯云山。
冯云山去贵县天平山银矿了几日,刚刚回到大坑冲。
俩人一见面,冯云山就兴奋地说:
“秀全弟,我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原来,冯云山到了矿上,与秦日纲一道,短短几天,已经有数?矿工受了洗,皈依了拜上帝教。
因为还有村塾的教务在身,冯云山交代了一番后续工作,只得返回。
洪秀全听罢,又是一阵抓狂。
谈到如何招纳罗大纲,洪秀全把自己的策略,以及石达开当面碰壁,无功而返的细节说了。
冯云山赞赏道:
“所虑极是!吸收罗大纲及其艇军,势在必然,但时下,暗中互通款曲为妥!”
洪秀全有些怅然,说:
“可是,没想到,罗大纲却拒绝了。”
“切莫气馁!罗大纲拥兵自重,自然不会随意更弦易帜,这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冯云山是个乐天派,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乐观向上,?折不挠。
这就像,?样的半杯水,在他人看来,可能会悲观地想,我只有半杯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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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冯云山的眼里,看到的却是希望,我不是还有半杯水嘛。
洪秀全从他身上,再次恢复了信心,问道:
“云山兄,叫你来,就是想你亲自出马,说服罗大纲!”
冯云山倒也没推辞:
“俗话说,出腿才见两脚泥!我去会会这位罗大帅!”
就这么,次日,冯云山头戴道冠,身穿青色道袍,手执拂尘,出了山人村,西去江口圩。
由于江口圩处于交通要冲,各种势力在附近都有兵?驻扎。
这里有巡检使派出的差役,有清兵驻军的关卡,有各种盗匪的出没,当然,也有罗大纲的艇军。
却说浔江自南边桂平北流,到了江口圩这里,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向东流去。
江口圩就位于浔江的西岸。
冯云山转过一个路口,打眼一看,只见前面有道关卡,二十几个兵勇守在那里。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几乎是同时,兵勇们也看到了他。
既然躲不过,那就去碰碰运气吧。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
冯云山径直走到跟前,有个穿戴像是个武将,正狐疑地盯着他。
有一名兵?喝问道:
“老道,过来,主动接受检查!”
冯云山将拂尘往胳膊上一搭,给那位武将深施一礼,说:
“贫道给兵爷问安!”
这位武将审问道:
“你孤身一人,是要往何处去?”
冯云山淡然答道:
“贫道要往浔州去,可惜不辨方向,只能沿江而行。兵爷,能否给我指条路?”
武将心想,道士既然不避官军,应当是个安分守己的,说:
“顺着这条大路,一直前行即可。”
上来了两个兵?,对冯云山搜了身,自然也搜不出什么来。
武将挥了挥手,意思是,放行!
可是,冯云山却迟迟没动,瞅著这位武将。
武将心里话,怎么,还不领情?
冯云山气定神闲,说道:
“这位兵爷,贫道略通相术,兵爷相貌奇伟,印堂发亮,日后必好运连连,即便不平步青云,也至少连胜三级!”
哎哟,这话,谁都爱听!
武将听罢,眉开眼笑,说道:
“难得你这么会说话!本把总所属辖区,盗匪经常出没,你一个老道,如何能安全过境?”
冯云山一脸忧色,问道:
“兵爷,这可如何是好?”
这位武将,也是被那几句话给恭维高兴了,一扭脸,下令道:
“小夌子,大骡子,你们俩跑一趟,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老道护送出境!”
两名兵?连声喏喏。
冯云山赶紧施礼,再上眼药,一顿猛夸:
“兵爷保国安民,真是这一方百姓之福啊。请受贫道一拜!”
这位武将似乎也很爱惜羽毛,挥着手,催促他们赶紧上路。
有两名清兵做保镖,省却了一路上的不少麻烦,一直到了江口。
两位兵勇止住了脚步,说:
“老道,再往前去,就不是我等的辖区了,恕不相送啦!”
冯云山掏出几个铜板,谢过,就抄近道而去。
前行了四五里地,正行走间,忽然,只听一声呼哨,从两旁树林中窜出数人,一把将冯云山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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