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噩梦(2)(1 / 1)

等我渐渐平复情绪,打着哭嗝回过神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我从墙角缓缓爬起来,在洗漱间里简单擦了把脸,透过镜子才发现自己哭得鼻子眼睛通红,眼皮也是肿的不成样子,内心纠结要不要下楼吃饭,可是外婆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sweetie,小乖乖,下来吃饭哦,外婆做了你最喜欢的清蒸蟹粉狮子头哦~~~”

好吧,还是得下去。

换了身衣裳又把头发收拾清爽,这才开了门慢慢吞吞下楼。

“外婆,我想喝绿豆糖水,还有...........”那个“吗”字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端坐在餐桌上的人给硬生生吓憋了回去。

我扭头就想往回跑。

“下都下来了,还想躲?”身后是外婆的声音,老人家语气和善,端的却是不敢轻易怠慢的气度,我只得硬着脖子把转身后撤的动作,慢镜头回放一般收回来,磨磨唧唧坐到餐桌边距离牧箭丘最远的位置。

“你这孩子,坐那么远,手能伸得过来吗?去,跟你哥坐一块!”

我噘着嘴使出蚯蚓的爬行,一屁股一屁股磨到浅野彰身边。

外婆和牧箭丘聊的开心,我只专心干饭,就想扒拉完饭粒赶紧回房。

................

“小夜,阿婆做了很好喝的绿豆莲子汤,一会儿端给你朋友吃啊。”

外婆喊住已经端起碗盘往厨房走的我。

“哦……知道了。”

“麻烦,借过。”

我把碗盘端进厨房,就留在里面磨磨蹭蹭混时间,两手抻在水槽边胡思乱想,压根没注意后面有人。所以,牧箭丘声音在背后响起时,我受的惊吓着实不小,小声惊呼后手指像触电反弹一样迅速藏在背后,埋着头让到一边。

他把餐盘放在水槽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算埋着头我也知道,他视线始终落在我身上。这种灼烧感很不舒服,我抖抖手抖抖脚预备离开。

“小夜。”

……

“我们谈谈…………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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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尝吧”我把绿豆莲子汤放在他面前。“我外婆做的糖水不输莲香楼的大师傅。”

房子后面的小花园里,有一个我四岁那年外公搭的木质秋千椅,牧箭丘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糖水,我就像个随时等候少爷差遣的大丫鬟,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坐到他右手边的小板凳。

“那个……”

我两居然同时开口,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你……喝完糖水把碗放这儿就行,我就先回去了,bye。”

语毕,我起身就想跑。

“小夜!”他试图来抓我手,我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就发狠使力的挣脱,同时神色仓皇的往后退。

牧箭丘的手还维持着被我甩开而悬在半空中不进不退的样子,他的神色很尴尬,我更是慌得全身发颤“阿牧,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就是,就是……”我就是下意识的害怕。

“没关系。”他语气温软,状似随意的把手收回,人也跟着退回到秋千椅的一侧。

“如果……我和你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而且绝对不碰你。那么……你能否留下来陪我说会话?”

他坐回秋千上,带着半是商量半是恳求的语气同我对话。

“小夜……”

“能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吗?”

“哪怕……只陪我待一刻钟……可以吗?”

我咬着下嘴唇跟自己较劲,最终用重新坐回小板凳上代替回答。依旧是侧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躲在暗处的防备姿态。与其说是防他,倒不如说是防止因自己不受控制的失态举动而再次伤到他。

“记不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时,我的状态?”

我点头。

“我跟你分享一个关于我的小故事吧。”

他说的小故事,是关于他小时候,刚满六岁那年的事。

牧箭丘六岁时,他的父亲将家族产业扩展到了南亚的矿产与橡胶种植。通过一系列与政府,军方的合作,成功垄断了当地的金矿产业。

产业垄断,说到底就是以大欺小,倚强凌弱。阿牧父亲的做法,导致当地中型以下的矿产公司纷纷关停,而几个大型矿业也因为在资金链上的孤立无援,濒临破产之际被他父亲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成为自家的资产。

这种做法,虽然扩大了财团的商业版图,但也因为短时间内,当地失业人数的激增,从而引发了不少矛盾冲突事件。

这一切的恶果,最终落到了当时只有六岁的牧箭丘身上。

他被绑架了。

从位于新加坡的,号称安保级别为5S国安级的空中别墅里,被三名绑匪明目张胆的掳走。

他被绑匪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闭空间里长达十天。最终在绑匪决定撕票,而准备将他捆绑沉河时,被赶来的新加坡与马来西亚警署联合特别行动队搭救。

“现在……你知道我这么怕黑的原因了吧。”

“因为那次绑架,我患上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是了,密室里,他抱着我时,不住颤抖的身躯还有那短暂的仿若呓语的说话,加上急促的呼吸,都是创伤应激障碍里比较典型的症状。

原来,他和我...........也是一样的吗?!

“所以……小夜……我,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样....”

“我怕黑,怕狭小的空间,我甚至……害怕看恐怖片……”

“我其实……是个胆小鬼。”

我瞠目乍舌,居然有人把自己的缺点说得这么直白!而且这个人还是东京都NO.1的篮球运动员,那个在赛场上被称为“牧皇”的牧箭丘??!!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自己的三观被瞬间撕了个稀碎。

“你就不怕……我到处宣扬?”

“你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怕?”

牧箭丘的眼神直白又滚烫,他这么定定的看过来时,说出口的话似乎带着天经地义理当如是的坦荡,就好像太上老君重启的仙丹炉里滚出的丹药,好巧不巧砸到了我头上。

“所以……小夜,你还愿意和我这样的胆小鬼,做朋友吗?”

我心头一热,眼眶就红了一圈。

他在说什么呢?明明是,像我这样的人,失去了和他做朋友的资格,为什么,说出这般讨好乞求的话语的人,还偏偏是他?

“所以……小夜……”

我眼眶泛热雾气蒸腾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靠近我,最终屈膝蹲在我身前。

“你还愿意,做我最好的朋友吗?”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哭得抽抽搭搭,有委屈,有害怕,更多的是释然和内疚。

“对不起,阿牧,对不起……”

我埋着头哭,只会一个劲的道歉。“我那个时候,分不清谁是谁。我害怕……”

所以才会在医生要给我打针时,不仅踹倒了医护人员,甚至在他抱住我时,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下一圈牙印。

一想到当时他搂着我,发病最厉害的时候,就算被我差点咬下来一块肉,也依旧固执的没松手,又是一波羞愧心疼,哭得更凶了。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疼吧,要不然,你现在打我一顿好了,只要你原谅我,随便你把我打的多惨,都可以的。”

“再不然,我的手也给你咬好了。随便你咬多狠都可以。”

我撸起袖子就把手伸了出去,结果残存的理智又把我自己的爪子拖回自己怀里“呜呜呜……可不可以不咬右手,这只手我还要留着画图纸呢,呜呜呜……我把左手拿给你咬,你看成吗?”

“小傻子……”

牧箭丘笑,黑如墨玉的眸子揉碎了点点星光,他笑起来时眼尾下压,眉头舒展,配合脸侧的浅浅梨涡和左眼角的泪痣都被赋予生命力般,这一笑,倒是把倒映着阳春三月粼粼波光的不忍池水也比了下去。

“只要你别躲我,别怕我,还拿我当朋友,我怎么可能舍得咬你?”

夜风徐徐,空气中满是栀子花的香气,那是甜而不腻的奶油的气息,明明是舒缓身心的香味,我却在此刻因着脑袋里不时窜出“牧箭丘非但没抱怨我和我绝交。反而苦心孤诣找原因找理由继续和我做朋友”,而感到即是高兴又是害臊。

“哦,我外公家的栀子花开的正好,一会儿回去时可以给你摘几支。”

他笑。

我接着说:“院子里的栀子花,还是我出生那年外公种下的。因为据说,栀子花的话语,有永恒的爱和喜悦,外公说,爱和喜悦,是人世间最美的体验,所以他希望他唯一的孙女,能够一辈子拥有爱人的能力和感受喜悦的心情。”

他还是笑。

“那个,刚才那个绿豆莲子汤好喝吗?要不再给你盛一碗?”

他依旧笑。

我彻底囧了。

“阿牧,你,你干嘛,一直笑啊?”

一只大手覆上我的脑袋,牧箭丘的语调轻松又带着那么一点宠溺

“小夜,你有没有发觉.......”

“你一旦害羞,就会不自觉的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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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箭丘并未逗留太久,接近九点,他起身告辞,走时,手里倒是多了一大把栀子花。那是我刚才答应摘给他的。

从我手里接过花,他脸颊微红小声嘟哝:“这还是第一次,女孩子送花给我呢。”

“哪有女生送花给男生的道理?”

我思索片刻,习惯性的歪着脑袋看他,跟他商量道:“那...要不你假装把花送给我,我再送给你。不就扯平了吗?”

结果他做出护食的架势:“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得要回去的道理。”

送他出门,看他准备钻进路边一辆银灰色车顶黑色车身的幻影,我想要再次确定一下而叫住了他“阿牧!”

他回过身。

我忐忑又羞怯的躲在门后,只冲他留出一颗脑瓜。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他咧开嘴笑得爽朗“这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

心满意足关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