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日转瞬即逝。
皇宫深处，摘星阁内。
汪进升匆匆步入阁中，神色焦急，径直走到虞凝雪身前，躬身说道：“陛下，罪人林霄至今冥顽不灵，拒不认罪，还望陛下圣裁。”
这五日来，他可谓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断其水粮，若不是念及林霄往昔尚有几分身份地位，各种严刑拷打怕是早已轮番上阵。
本以为，一个区区凡人，在这般折磨下，定会乖乖就范。
毕竟，常人饿上几日，渴得只能眼巴巴盼著雨水度日，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可谁能想到，这林霄竟不仅没被击垮，精气神反倒一日胜过一日，实在?人费解。
虞凝雪正轻挽秀发，听到这话，秀眉微微一蹙。
就在这时，一旁的莫似奇微微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进言说道：“陛下，如今林霄谋反之事证据确凿，已然是板上钉钉。”
“他认与不认，实则并无大碍。依臣之见，倒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话语虽未说尽，但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听到这话，虞凝雪原本紧皱的眉头竟忽然舒缓开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莞尔笑意。
她缓缓开口，声音冰珠落地，寒声道：“替朕传句话吧，三日后，许他在朝歌城任意一处土地，自行了断此生。”
言罢，虞凝雪抬手轻轻一挥，一枚精致的戒指光芒微闪，一张洁白如雪的纸张从中飘然而出。
她顺势接住，而后随手扔到了莫似奇手中，淡淡说道：“拿给他吧，朕也颇有些好奇，他在临死之前，究竟能吐出些什么言语。”
……
实际上，早在一天之前，小希已经离去。
离去之时，她向林霄保证，千万不要放弃，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救你！
林霄只是微微一笑，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心如明镜，自己此番注定在劫难逃。
虞凝雪的恐怖，他不是没有领教过！
在她面前，林霄就如同置身无尽深渊，只能感受到?人窒息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将他淹没。
他由衷感激这个少女的出现，这是黑暗中突然照进的一束光，给了他片刻的温暖慰藉。
但现在，他心中更强烈的愿望，是少女不要再回来。
曾经李暮雨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
“咔嚓”一声，牢房门缓缓被打开，刺耳的声音回荡。
汪进升、莫似奇，还有一名侍从女官走了进来。
林霄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了一眼来人，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因为这些都是早已预料到的一切。
汪进升对林霄的冷漠早已见怪不怪，他面无表情，迈步走到林霄身前，将一张朝歌城的地图，放在了林霄面前的石桌上。
随后，他声音冰冷地说道：“林帅，选一处吧，这是陛下的旨意。”
林霄嘴角泛起一丝轻笑。
他缓缓撑起身子，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挪到桌案前。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极为详细的朝歌城俯瞰图，城中的每一处街道、每一座楼阁，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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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眼前摊开的地图，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地方，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
眼前的朝歌城，曾几何时，还是他主持了第二次大规模的扩建工程。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满心壮志。
然而，命运弄人，谁又能料到，如今这里竟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了吗？
就在这时，汪进升打破了沉默，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说道：“林帅，你也莫要怪我。”
“官场向来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身不由己啊！”
林霄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汪进升，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左相，可还记得曾经你我在先帝面前，立下的那铮铮誓言？”
陡然间，汪进升身躯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刹那间，他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幕。
恍惚间，他耳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激昂与坚定，带着热血与忠诚：
“臣等誓以赤诚，许国以忠。必殚精竭虑，为大虞之隆兴倾尽全力；愿披荆斩棘，期旧土之收复矢志不渝。如违此誓，当受天谴，身化齑粉，魂堕幽冥，永为世唾！”
汪进升恍惚间，发现誓言中的人，正是年轻时的自己。
当年，他也孤身闯入敌营，凭一张利嘴舌战群寇 ，毫不退缩。
也曾于殿堂之上，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豪情满怀。
那时，他也视权力如粪土，一心为国尽忠，满腔热血。
可如今，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
这时，林霄的声音悠悠传来：“如今的林霄还是当年的那个林霄，可现在的把相，已经不是当年的汪进升了！”
话音落下，林霄莞尔一笑，指向地图上一处：“清风亭，这地方挺好。”
谁料，就在这时，莫似奇突然怒目圆睁，对着林霄大声呵斥道：“林霄，你犯上谋反，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他这番话，实则就是不动声色地帮衬汪进升，同时也是对林霄赤裸裸的冷嘲热讽。
然而，令莫似奇万万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汪进升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怒色，近乎咬牙切齿地吼道：“给我闭嘴！”
声音之大，前所未有！
莫似奇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震得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老大，活像一尊泥塑。
他欲言又止，刚想开口说几句，却见汪进升又冷冷地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随后，汪进升缓缓转过头，看向林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别的。
“林帅，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自嘲地一笑，指著林霄咬牙笑道：“一自高才分两楹，清名长塿子云争！从今各记千秋笔，君在香台我恶名。”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林霄一眼。
有愧疚，有敬佩，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决绝。
随后，他再不做停留，甩了甩衣袖，就此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与此同时，一向雄辩的莫似奇在眼前这个正直无私的男人面前实在没脸诡辩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正气凛然！
他忽然明白了，也许正如汪进升说的那句话。
从今天起，林霄流芳千古，而他们……遗臭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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