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江南郡。
一位身材矮小的小老头,带着四个佩刀壮汉大步迈入姜府。
管家陈禄看清来人之后,连忙对内呼喊一声:“老爷回府。”
“行了,别吆喝了。”
姜长林摆摆手:“带我去见乖孙!”
“嘿,小公子知道老爷您回来,定然高兴。”
陈禄脸上堆笑,半躬著的身子眉眼低垂,恰瞥见姜长林的靴上沾著几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顿时瞳孔一缩。
“老爷,鞋脏了。”
说罢,直接俯身用袖口将血渍擦下,默默跟随在侧。
姜长林微微颔首。
迈著虎步穿过月洞门,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带着几位仆人大步迎上见礼:“爹,这趟生意可还顺利?”
“嗯,还算不错。”
“听说老二又升官了?”
“是,二弟得圣上恩宠,加封侍中,为天子近臣。”
“不错!”
姜长林满脸欣慰的笑了笑,边走边说道:“我姜家家业也无需你来操持,如今老二步步高升,有他在京中照应,你也要早日进取才是。”
“爹,儿也想早日进步,只是这事……还要看二弟那边……”
“行了,带我去见孙子。”
姜长林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随后看向身后的四位随侍:“你们在这里候着。”
“是,寨主!”
“寨主?”
姜肃愣了一下,姜长林呵呵一笑:“这几人曾借了老夫一笔债,只是如今生意破产,还不上钱,老夫便让他们跟随在我身边,充当护卫还债。”
“呃,原来是债主啊!”
……
别苑塘前,一位六七岁的稚子正坐在一个藤木椅上支著下颌打盹儿,手中鱼竿晃晃悠悠。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惊得池中鱼儿四窜。
“小公子,老爷子回来了。”
姜临看到姜长林的身影,连忙起身,欣喜道。
“爷爷,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哈哈哈,爷爷干了一票大的。”
看着老爷子一脸的傲然,姜临总感觉老爷子干的生意有些不正经。
重生六年来,整个姜家的产业都是老爷子在打理。
至于都有哪些生意,不仅他不知道,父亲,小叔都不知道。
只是他依稀记得,有一次老爷子半夜回来,浑身浴血。
说是路上遇到了劫匪,货物全丢了,手中还拿着一把断刀,那把断刀的刀柄处分明刻着大衍官府的云纹徽记。
想到这,姜临心神一动:“爷爷,我之前听说您是做丝绸生意的,运往京城,现在这丝绸生意行情如何?”
“还不错!”
姜长林笑眯眯的答道,姜临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丝绸生意、运往京城,都是他随口胡诌的。
老爷子竟然想都不想直接应下,显然是在敷衍。
姜临见老爷子不愿多说,却也不再追问,只当是他想多了。
“爹,您最近出门可要小心了,听说官道上最近出现了一批悍匪,前几日劫了朝廷的税银。”
“死了不少差役呢。”
姜肃突然想到今日的传闻,便开口提醒道。
“嗯,无妨,老夫行事一向谨慎。”
姜临观察著老爷子的脸色,发现父亲提及‘悍匪’之时,爷爷的面色极不正常,该不会是……
“求老爷开恩!”
一位妙龄女子突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二人的身前,打断了姜临的思绪。
陈禄见此却是面色一沉。
“怎么回事?”
姜肃板著脸,一脸肃色的看向陈管家。
“老爷,大爷,这婢子与家仆私通,还怀了身孕……”
陈禄有些难以启齿道。
姜长林望向这婢子,眉头微蹙:“老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卫少儿?”
姜临听到‘卫少儿’三字,神色微滞。
“是!”
卫少儿抿著唇,凄厉道:“奴婢自知死罪,恳请老爷念在奴婢在府上侍奉多年的份上,饶霍仲孺一命。”
陈禄在一旁轻声解释:“霍仲孺便是与之私通的奴仆,之前在衙门任职,因误了差事被逐出衙门。”
“老奴这就将人带下去。”
“慢著!”
姜临连忙大喊一声,只觉耳畔嗡鸣。
世间真的有如此?合之事吗?
为何与之私通的人偏偏?霍仲孺?
霍仲孺这个人,他并没有干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却偏偏在前世史书上留下了浓郁的一笔。
若说他这一生有什么值得被人称道的地方,便是生了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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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霍去病。
没错,就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十八岁受封‘冠军侯’的那位。
回到老家后又与女子成亲,生了个小儿子,叫霍光!
那卫少儿呢?
她有一个妹妹,叫卫子夫。
汉武刘彻的第二任皇后,孝武卫思皇后!
他有一个小弟,名为卫青!
姜临强压心头骇浪,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可有姊妹兄弟?”
“回小公子,姊妹三人,有一长兄!”
“你姊妹兄弟叫什么?”
“长兄卫长君,长姐卫孺,小妹卫子夫。”
姜临浑身一颤,肩头都微微耸动起来。
姜长林则是饶有兴趣的望着小孙子。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诸如此番问询,如何能出自一个?岁孩童之口?
而姜肃的脸上则是只有疑惑,似乎不太明白为何自家儿子如此关心一个婢子,难道是因为这婢子长得娇媚?
“你可有一个弟弟,名唤卫青?”
“这……”
卫少儿也是神色十分诧异,有些难以启齿的点了点头。
姜临深吸一口气,看向陈管家:“卫少儿不予追究,先将霍仲孺压下,容后处置,置办一处闲院。”
陈管家闻言,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依旧点头照办。
“卫青现在何处?”
“回公子,在……在老家。”
“郑家?”姜临试探问。
“是!”
“你去修书一封,让你姐弟前来姜府任事。”
“多谢公子,奴婢叩谢公子。”
卫少儿知道,在姜家,尤其是在老爷面前,小公子发话,就算是大爷也不能‘忤逆’。
如今,她的命算是保住了。
虽然心中还有诸多疑惑。
卫少儿随陈管家一同离去,姜肃这才忍不住问:“临儿,你这是为何?”
姜临有些昏头昏脑,下意识道:“关你屁事。”
“逆子……你!”
姜肃气的直接抬起了巴掌,作势要打。
老爷子直接将他的巴掌拍了下去,瞪着眼珠子怒斥:“你敢打一下试试?”
“爹,这逆子……”
“怎么,你也要忤逆老子?”
姜肃宛如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狠狠地瞪了姜临一眼。
“行了,让人备上酒宴,咱们边吃边聊。”
“是!”
一行人朝着正堂走去。
姜临走出别苑,看到外面伫立的四个大汉,其中一位虎口结著血痂,显然是新伤未愈。
旁边的三人同样是身材魁梧高大,手上老茧厚实,应是习武之人。
四人身上带着一丝丝血煞之气,怕是沾过不少人命。
姜临瞅准一个面色憨厚的护卫耳语:“税银之事没露出马脚吧?”
那汉子身形微僵,下意识的看了前方的老爷子一眼,低声道:“小公子放心,手脚都已处理妥当。”
“果然!”
姜临心中一凛,继续低语道:“听说官府这几日查得紧,日后若是再有人问及此事,断不可说。”
“纵是家父追问,亦不可如此鲁莽答复。”
那汉子闻言,也是神色一凛。
旋即,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佩服之意,微微颔首:“是!”
姜临魂不守舍的跟在一行人后面,朝廷税银竟真的是老爷子带人劫的?
为什么?
如今二叔深得圣眷,为朝堂新贵。
父亲也在二叔的帮衬下,在郡府任职。
姜家不说富甲天下,却也算是江南名门,不受金钱所累。
老爷子又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大逆之事?
若是此事被查处,怕是二叔也兜不住!
“看来想要做一个盛世纨绔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啊!”
姜临心中暗叹。
这几年来,他在府上佳肴美味,既无冻馁之患,又无奔走之劳,日有廪稍之供,岁有裘葛之位,有父母疼爱,爷爷宠溺,可以说潇洒恣意。
可如今,一连番的变故却是让他不得不未雨绸缪!
“情报!”
“无论在任何时代,情报都是最为重要的工具手段,我蛰居深宅,消息闭塞,看来要提前布局一番了。”
“只是如今年纪尚幼,身边又有何人可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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