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官员税吏,在征收税赋的时候,是真的按著这个额度来收税的。
就算我只有100亩免税额,哪怕我有1万亩地,那也都是免税的。
谁还能下来查不成?
御史?
他家自己也是这样。
这本就是官场之中,人人皆知,并且塿同维护的潜规则。
在方明轩的心里,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说出挂名两个字,
可他怎么也不想不到,张秀竟然会拿这个说事,给他安上逃税的罪名。
著名物理学家杨金水曾经说过,有些事不上秤,没有二两重,可一旦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张秀现在把方家拿来上秤,由不得方明轩不恐慌。
他的攀咬,也把陆远和张宇两人吓了个半死,胡青旭此时正拿着纸笔记录口供呢。
陆远整个人挣扎起来,口中呜呜不断。
张秀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弟帮他取下嘴里的抹布。
陆远深吸了几口气,连忙喊了起来,
“大人,不是他说的那样,小的家里那些铺子,本就是我家的,都在免税额里,我家没有偷逃过税赋,
方明轩他说谎了,方家那些也都是方鸿渐的家财,是他们趁著锦衣卫没来,偷偷转移的,没有逃税这回事,是他们欺君。”
陆远有些小聪明,瞬间想出了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
偷税漏税的事大家都在做,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
但不能从他们三个人这里爆出来,否则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就因为绝不能揭到明面上来。
方家那些家财,必须是方鸿渐的。
方家横竖都要被抄,那还是死他一家的好。
张宇这时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赞同,
“大人,陆远说的对,没有什么投献挂名,那些田亩作坊,都是方鸿渐家里的。”
张秀笑了笑,微微点头,也不管方明轩在那里?唤,顺着他俩的话直接定下结论,
“你们两个都是苏州本地人,想来这些事你们也都知道内情,
刚才我让人抽了你们几鞭子,你们现在应当不敢再骗我。
这么说来,确实是方家趁著时间间隙,趁机偷偷转移方鸿渐的家财,欺君罔上。”
“对对对,就是这样,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方家贼子无所遁形。”
张秀的态度现在很明朗,陆远赶紧抓着机会拍起了马屁。
“既然是这样,那这案子就不归苏州府管了,老胡,你重新写一份供词,让他们画押,明天咱们再去把方家抄了。”
“是,大人。”
胡青旭当即把之前的口供撕了,重新记录,一边录,一边让陆远张宇二人补充。
方明轩此时已是双目失神,他家这次彻底玩完,
陆远张宇二人配合写供词,句句都把他家往死里整。
他们是怎么转移财产的,陆张二人编的头头是道,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后面的主持妙玉等人,见张秀片刻之间,只言片语,就把方家打成了欺君,
她们心里虽然爽快,但对锦衣卫也不免多了一层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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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完这三人,天色已经渐晚,张秀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主持妙玉她们面前。
“这位大师,天色已晚,我等今天得在这里借宿一宿了,劳烦收拾几间房子出来,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阿弥陀佛。”
主持师傅合十行礼,立马吩咐身后的女尼去收拾客房。
又将张秀领到禅房,上了茶水,才开口问候,并试着打探消息,
“贫尼衍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大师客气了,我姓张。”
张秀随口应付,目光却一直盯着妙玉,看着她倒茶洗茶,再给他端上来,
一套茶艺流程,尽显优雅,
“多谢妙玉姑娘。”
张秀面带笑容,语气平和。
知道他不会找蟠香寺的麻烦,衍空师傅和妙玉现在都已缓和下来,
“张大人,贫尼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大师要问什么?”
“是这样的,那两位李大人,不知都犯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就都下狱丳家了。”
衍空师傅问起李家的事,妙玉也凝神看了过来,正好看到张秀紧盯她的目光,不由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去。
“结党营私,欺君罔上。”
张秀幽幽吐出八个字,衍空师傅和妙玉顿时都是一愣,过了片刻,又都叹息起来。
“阿弥陀佛。”
“衍空师傅,蟠香寺和李家的关系,我们都已经查过了,你们之间并无多少瓜葛,这事不会牵连到你们,你们都且安心。”
“多谢张大人。”
衍空师傅再次合十行礼,张秀摆了摆手,又将目光盯上妙玉,
“虽说这次你们不会被李家牵连,但世上之事,向来福祸相依。
现在看来,李家还未彻底清算,妙玉姑娘的麻烦,倒是提前一步就来了。”
妙玉愣了半天,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诵起了经文。
脸上无喜无悲,面色平静,但心底下却是慌乱如麻,不知所措。
“妙玉姑娘,锦衣卫入驻姑苏城,城里有些身份的,几乎都人人自危,
今天我又处置了这三人,接下来一段时间,应当不会有人再来骚扰你,只是我等一走,你这里怕是就不得安宁了。”
张秀的话,多少给了妙玉一些安慰,自从李家被查封,就常有人过来试探,
吃相好一点的态度还好,吃相不好的直接威逼利诱,
现在江南一带乱成一锅粥,她家里其他的关系,除了李家,本就离得远,现在又都自顾不暇,自然没空来信照看她,
前几天锦衣卫到来,她也确实安静了几天,也只有今天这三个人,前两日的时候,大著胆子偷偷跑过来一次。
“妙玉谢过张大人,今日若非大人在此,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三人,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过来,我们早已不堪其扰,前两日他们就来闹了一次,本以为能清静几天,没想到今日还来。”
“妙玉姑娘,你这麻烦的根源,就像张宇所说的那样,
不说你本人如何,令尊遗留的世情关系,家资遗产,就足够令人疯狂了。”
“张大人,那些人的目的,我都心知肚明,财迷人眼,我家中遗留的那些俗物,才是我麻烦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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