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反问张辽:“为何着急?”
张辽指指北方:“鲜卑人打仗,小规模部队来去如风神出鬼没,不派斥候,若派斥候探路,后方必然有大军随行,刚才来报发现鲜卑人斥候,说明鲜卑人大部队就在不远处,这还不值得着急?”
刘裕笑笑:“每逢大事须有静气,文远,为将者更需戒燥戒怒,燥生乱,怒失智,即便遭遇强敌,也需冷静分析局势,急躁愤怒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张辽肃然:“张辽谨记主公教诲。”
刘裕再问:“文远,以你之见,某该如何应对鲜卑人大规模骑兵入侵?”
张辽意识到这是主公考教自己,大喜中仔细思考,片刻后谨慎回答:“鲜卑人大军出动,粮草供应必然急促,只需在渡口、桥头等紧要位置阻击,阻击数日,鲜卑人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兵,届时再行追击,鲜卑人必败无疑。”
刘裕听完,顿时侧目,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见识?
果然,名将就是名将,便是年纪不大,见识眼光能力也远超常人。
先不说这策略正不正确,能讲出来就足见不简单。
何况这策略不但正确,还十分高明,深谙避实击虚之理。
鲜卑人想进攻广牧县,要过两条河,分别是黄河与铜口河,黄河不必说,只有一处渡口可以通行,铜口河也有三四丈宽,只有一座石桥可以通行。
现在又刚开春,西北方向冰雪融化,水量暴增,两条河对鲜卑人而言更是天堑。
如此天时地利,守住一道关键隘口就能阻击鲜卑人,消耗鲜卑人口粮与士气。
鲜卑人战时为兵,闲时放牧,就算有充足的粮草供应,也不可能长时间都留在这里,要赶着牧场返青的节点让吃了一冬天干草的牛羊马儿进食青草补充肌肉和脂肪。
而且牧场有限,你不去,别人就占了,你硬抢那就要打仗,就要死人。
所以,鲜卑人耗不起。
张辽这策略,确实没毛病。
刘裕也不吝夸赞:“不错不错,不愧是聂壹之后,有见地,有谋略。”
又当即拍板:“这一战,就依你之计而行,这一战,你与亲兵队随军出战,开开眼界,见识见识真正的大兵团战斗是何等模样。”
张辽得到夸赞,计略又被采纳,更要随军出战,三重惊喜叠加,喜出望外,大声道:“谢主公信任,张辽唯有效死!”
刘裕很满意张辽这精气神。
名将风采啊!
还是名将年幼时期的风采!
一般人见不著!
当即传?拓跋贺等鲜卑军官,准备战斗。
很快,有斥候陆续来报:“鲜卑人大部队出现在黄河对岸!”
“目视有至少一万鲜卑人!”
“鲜卑人开始渡河!”
“后续还有一万鲜卑人,总计两万余人!全是骑兵!”
“鲜卑人全部渡过黄河!”
“鲜卑人直冲广牧而来,行军速度很快!”
“鲜卑人所打旗帜均为白狼头大旗,更全军素缟,有复仇之意,士气十分高昂。”
“鲜卑人一人双马,不见牛羊和奴隶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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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人已到八十里外!”
“鲜卑人已到五十里外!”
“鲜卑人在三十里外驻军休息,并派许多斥候铜口桥窥探。”
铜口桥位于铜口河上,就在广牧县正北方,距离广牧县只有十五六里路程,只要跨过铜口桥,鲜卑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冲到广牧县城墙之下。
两万骑兵共四万匹战马集体冲锋,只轰隆的马蹄声就能震塌广牧县破败的城墙。
斥候流水一样送来一条条探报。
刘裕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兵,光明正大地堵在铜口桥南岸,骑马眺望对岸的鲜卑人。
果然浩浩荡荡无边无沿,一眼望去全是人头与马头。
隔河对峙,气氛凝重而肃穆。
刘裕扭头问张辽:“对面阵型有何玄机?”
张辽仔细观察,片刻后摇头:“就是普通阵列,并无玄机,只占着人多势众。”
“不错,这便是鲜卑人,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学习咱汉人文化,但依旧处于半开化状态,对军事一窍不通,绝大部分鲜卑首领甚至不懂最基础的阵型阵势,遇敌便是一拥而上,胜则蜂拥追击,败便溃不成军,不胜不败也难以僵持太久。”
“如此说来,鲜卑人岂不是芥藓之疾?”
“不错,鲜卑人也好,匈奴人也罢,全是芥藓之疾,之所以酿成大祸,根在朝廷,大汉朝强盛时,胡人只敢在边境劫掠,仗着马快人多兴风作浪,可现在呢,匈奴人都跑到司隶奉旨劫掠去了,并州九郡凑不出两万能战之卒。”
刘裕说到这里,指指河对岸噸噸麻麻的鲜卑人:“鲜卑人也好,匈奴人也罢,实力比最强盛时期还弱,若大汉强盛时,能轻松把他们赶到丁零以北。”
张辽想到雁门郡内所见所闻,默默点头。
雁门郡自古以来便是对抗草原胡人的冲要之处,国力强盛时,驻军数万甚至更多,使胡人不敢靠近半步。
可现在呢,整个雁门郡加起来也就三四千士卒,其中还多是老弱,别说军饷和战马,连兵器铠甲甚至一日两餐都无法保证,如何威慑胡人?
而且随着匈奴人南下,雁门郡更从对抗胡人最前沿要塞变成任由匈奴人从后边出入的后花园,匈奴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长城,关卡,要塞,烽火台,统统沦为摆设。
可见,胡人猖獗,根在国也。
想到这,心中怒火就腾腾往上窜,重重道:“主公,张辽之所以千里迢迢投奔,便是因为雁门郡内从上至下只想苟活,全无抵抗之意,令人失望。”
刘裕嗯了一声:“并州不缺勇武之士,更不缺敢战之卒,只缺一个硬骨头领袖,本都尉站出来,自然会有你这般热血之士追随,长此以往,必然能扫平草原肃清并州。”
张辽再重重点头,极度认可这番话。
并州从来不缺英勇之士。
可朝廷亲近匈奴,视匈奴为友。
地方太守县令更贪生怕死不敢言战甚至不敢赴任,境内军事糜烂成泥不堪一战。
?姓与士卒即便奋起抵抗也是一盘散沙,难成大事。
正如主公所言,并州只缺一个硬骨头领袖。
而主公正是并州汉人?姓苦苦期盼的那个人。
并州苦弱多年,也该著奋起反击了。
指望不上朝廷,那便自力更生,并州人自己救自己!
刘裕则转移话题,指指二?步外的石桥:“文远,依你之计,咱们率军来必经之路阻击鲜卑人,那你说说,若鲜卑人过桥,咱们如何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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