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姓出行,也要路引,不过不叫路引,叫“传”,俗称“传文”。
每次出行,尤其需要出入城池时,必须向乡里申请一份传文,写清楚身份、年龄、相貌、籍贯、人数、货物、目的地等相关信息。
在城池门口,守城的官吏会挨个儿检查,确认无误才会放行。
如果是本地居民,则要检查户籍,就是一块木牌,类似于身份证。
除此之外,还要缴纳出入城的税费,少则一两个铜钱,多则无定数。
商队出入更要查验货物,以货物价值征收商税,沿途所过关隘、城池都要收一遍。
这笔费用,是非常重要的财政来源。
可在广牧城门口,荀攸却没见着征收商税和出入税的士兵和小吏,只检查大小车辆,还只检查一遍就放行。
这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是以,荀攸有此一问。
张辽笑道:“我家主公说了,靠盘剥与压榨并不能真正地创造财富,反而会严重打击?姓商人的积极性,所以上任之初就废除了城门税。”
“不征税?”
“当然要征税,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如何征税?”
“分级征税。”
“敢问如何分级?”
“目前就上中下三级,最下者,便是挑担售卖的小摊小贩,免收商税,只需按日或者按月缴纳一笔摊位费,可以在固定位置摆摊。”
“中呢?”
“中者便是赶车牵骡马驮运的那中等商贩,常规货物只需每月缴纳一笔固定税费便可无限制出入城池。”
“上者莫非是开店铺的?”
“不错,”张辽点头:“对开店铺的大商人,有专人查税,依据货物价值或者净赚数额收税。”
“上者税率多少?”
“商家可自行选择两种税率,依货物价值纳税,是三十抽一,若按净赚数额纳税,则是五抽一。”
荀攸听到这,更觉得不可思议。
这税率,这么低?
还能自主选择纳税方式?
这也太宽松了吧?
自古以来,无论哪个国家,都不曾对商人这般宽松过。
刘使君这是走哪条路子?
以商兴国?
难道他不知道兴商之害吗?
还是明知有害却依旧选择如此?
又或者只是临时政策?
古人也知兴商易富,可商人唯利是图,一旦起势,便会危及国家安全,所以才重农抑商。
不是以前的帝王不知兴商之利,而是深知兴商之弊。
荀攸心里略微担心,却又继续追问:“农税呢?”
张辽随口答道:“农税也分好几种。”
“怎么讲?”
“粮食税、瓜果税、骡马税、水产税各不相同,自耕田与承租田也不同。”
荀攸敏锐地抓住“自耕田”与“承租田”这个关键点。
土地是重中之重,是国家基石所在,耕田出问题,国家必然动荡不安。
黄?之乱的根源之一便在于士族豪族霸占了太多田地,大量?姓无田可耕,只能跟着造反。
所以急忙问:“自耕田与承租田有何区别?”
张辽想了想才回答:“自耕田便是农户自己耕种,想种什么种什么,自行负责种子、肥料、农具、耕牛等,承租田则必须种植官府指定的粮食,官府则提供种子、农具、耕牛等。”
“还能这样?”
“嗯,广牧县的农田全是官府组织人手开垦,所有权全在县里,所以有权以任何方式处置这些耕田。”
“田是官府的?”
“对啊,官府开垦,当然归官府所有,农户想耕种,签订承包契约便是,反正是免费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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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免费承包?”
“对,租种官府的田,无需缴纳一个铜板,当然也有约束,不能荒废,不能破坏。”
荀攸听到这里,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追问:“收成怎么分?”
张辽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自耕田每亩每年收三十斤,或者按照市价折算成铜钱金银布帛之类,承租田则每年每亩收八十斤,多出来的全归农户所有,除此之外再无额外税赋。”
“多出来的全归农户?”
“对。”
“若丰产年,一亩收了二?斤,也只交二十斤或者八十斤?”
“对。”
荀攸下意识攥紧拳头。
这政策好!
虽然田是租来的,但多?多得,农户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增产增收。
当然,光有好政策远远不够,还必须严格执行。
秦汉两朝,也出过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但最后落实到下边,却变了味,最底层的?姓依旧被盘剥压榨并最终沦为难民甚至落草为寇。
执行力……还需观察。
若真能严格执行,刘使君还真有成为一代明君的希望,而非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猛将。
能打仗的多如过江之鲫,能治理民生的却凤毛麟角。
两者之间的差别,不可同日而语。
车辆驶入城内。
荀攸的眼睛瞬间瞪大。
下意识张口惊叹:“喔——”
又补一句:“好整洁!”
街道干净整洁,屋舍比鳞栉比,一切井然有序。
城内?姓更个个面带笑容,往来悠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连衣着也更整齐厚实,比老家阳翟城内的?姓都富足的样子。
街上有士兵巡逻,但?姓们却不畏惧也不谄媚,而是视若无睹,各行其是互不?扰。
沿街有一排排商铺,悬挂著整齐划一的招牌,招牌上图文并茂清晰准确地展示著店内的经营项目。
这……竟然有几分洛阳气象。
洛阳城乃天下之中,内外人口过?万,富商豪族文人武士多如牛毛,街上也有一排排的店铺,生意兴隆,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繁盛气象。
这里规模不如洛阳,却比洛阳多了许多鲜活气息。
洛阳的街道上,只能看见达官贵人富商豪族的影子。
这里却多是黎民?姓。
景象大不同!
一路行走,荀攸内心越来越震惊。
广牧城,当真处处与众不同,一路所见,全是从未见过的事物与景象。
不可思议!
真不可思议!
只一城如此也就罢了,若每一座城市都能这般,那将会非常可怕。
刘使君,真没吹嘘!
他真能带来新风,一扫大汉那陈旧腐朽衰败之气!
如果能参与这场大改造中,必能名留青史!
荀攸越想越激动,但面上始终不动声色。
直至进入县衙。
见到田丰,当即愣住:“原皓兄?你,你这是……”
田丰微笑抱拳:“公达,别来无恙。”
“你,你……”
“丰已于数月前认使君为主公。”
“此话当真?”
“何必多此一问?”田丰捋须而笑:“公达何不早日拜见明主,一同为三兴炎汉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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