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原一?二一年，大明天启原年夏。

辽东。

建奴在年初攻破沈阳、辽阳等地之后在辽东地区势如破竹，辽河以东七十余城在短短三月之内或被攻破，或开城投降。

自此，大明在辽河以东已无寸地。辽东汉民皆陷入敌手。

渤海上。大大小小近二?七十艘从登州出发的船只正分别向着辽河以东海岸边的金州、盖州、复州三地驶去。

孙博站立在一艘适用于远洋航行的福船船头与衡王府的代理人颜先生噷流着。

“孙员外这次可是为了这些辽东?姓下了血本了，一下子购进五艘福船，听说这一艘福船没有两万两银子可拿不下来呀。”

一身浅色常服，头顶一条粗布发箍被海风随意吹摆的颜先生此刻正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捋着他视若珍宝的那一缕美髯乐呵呵说道。

孙员外还是平常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原本圆润的身材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在海上奔波的缘故，瘦了许多。

“先生莫要打趣我了，衡王殿下为了这些?姓，王府田地都已出售了许多。且不说孙某在王府与东瀛的生意中得了不少利，光是最初的粮食与食盐买卖当中王爷要是仗着身份多拿一点我不一样还得受着？”

“此处风大，先生与我进舱再聊，请！”

正说著，海风渐渐变大。孙博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到了舱内，两人盘膝对坐在的小桌之前，孙博拿起桌上的茶壶先是给对面的颜先生倒了一杯，然后一边给自己杯中倒著一边才接着说道：

“不瞒颜先生，一下子购进这五艘福船让孙某也是颇为吃力。世人都说商人重利轻义，可我孙某人既想要利，也想要义。”

这位精明的商人此刻不再是那种乐呵呵的模样，而是以一种极为认真的姿态在诉说著自己的想法。

“从去岁朝廷在萨尔浒惨败于建奴，直到今日辽河以东皆没于敌手。青州、莱州、登州等地都是来自辽东的汉人?姓。那么多饿死、病死的，我都看在眼里。”

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孙博又开口了。

“青州那么多富户、商人、官员。又有谁给这些同样是汉人的辽东?姓一口吃喝？说实话，孙某也不敢。这一呢是怕自己财力不够，把我辛苦积攒的家业给吃垮了。二呢我也是怕留个善名被那些官员富户给记恨。”

颜先生面带微笑的听了半天，点点头并未说话而是把孙博喝了一半的茶杯给填满了，他知道孙博还没说完。

孙博咳了一声。

“索性这船上也无聊，颜先生可不要嫌我啰嗦。后来听说是巡抚家的苏小姐在青州北门施了几天粥，然后就听到衡王给难民供给吃喝，带领难民兴建屯堡，开垦荒地……”

“当时听到此事，王管家就算不来找我，我也想着去王府求见一下衡王殿下，想通过殿下的名义暗中捐出一些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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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殿下派我去东瀛采购黄铜等物，然后是运送毛总营以及五千将士去东瀛。直到殿下和我说要通过沿海的商人去购买辽东百姓，我这才懂了殿下的布局跟安排，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一片谋划跟爱民之心，实在是令人佩服。”

“孙某当时就觉得衡王都能倾尽钱财去为辽东百姓谋一条生路，我孙某人花十万两白银又有甚可惜的。况且若是能跟着殿下这样的人物，日后的回报何止这些。”

“先生可知我何时才对买了这五艘船只不再后悔？”

颜先生捋著胡须笑着摇头道：“颜某正听的尽兴，员外莫要卖关子了。”

孙博拿起茶杯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接着说道：

“上次先生没有去辽东。当时我们几十艘船只停靠在金州海岸，满眼望去都是被饥饿、恐慌、绝望笼罩着的百姓，许多人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看着那些原本麻木与绝望的百姓在看到我们时眼神中迸发出的希望后，我觉得一切都值了。这一辈子孙某人从来没有被人那样跪拜过，仰慕过……”

“我这五艘福船上次光从金州就带回了五千多辽民。这是我孙某人的福报，是我为子孙后代积德，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先生您是有学问的人，您说呢？”

坐在对面的颜砚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而后恭敬的对着跟着起身的孙博深深弯腰做了一揖。

“员外大义，颜某人替那些被解救的辽东百姓在此谢过！”

孙博赶忙过去扶著颜砚舟的胳膊说道：

“先生莫言折煞我了。没有您在衡王府统筹规划，居中调度，此事怎会如此顺利？与先生相比，孙某所做何止一提？”

两人扶著胳膊相视一笑，也知道对方所言也非故意吹捧之言，遂不再此事纠缠。

随着二人再次坐下，舱内气氛一时有些无聊。

将心中的想法与颜先生说出以后，孙博心情大好。想了半晌，这个胖胖的中年商人还是忍不住向着对面正看着舱外海面的颜砚舟开口问道：

“孙某上次趁间隙回了一趟青州，在坊间听闻前几日苏巡抚家的小姐在听到殿下售卖王府田地之事以后，把自己首饰都卖了送到王府。不知可有此事？”

“哈哈，确有此事。但是员外可要答应我，咱俩在此所说之事不能外传？要是污了苏小姐名声，颜某罪过了就大了。”

孙博一听平日里正经的颜先生居然愿意讨论此事，一脸求知欲的赶忙答应道：

“一定，一定，此事孙某绝不敢对第二人说一个字。”

“也罢，殿下也这般年纪了，自从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故去以后，殿下就再未理会过此事，颜某作为王府长史也是心中着急……”

“那苏小姐天性善良，员外也说去年第一波辽民涌入青州只是只有她在北门施粥。听说后来安宁堡与刘家堡等几个屯堡的学堂也是经苏小姐之手才办起来的。”

“再加上这次卖首饰之事也是确有其事。虽桩桩件件都是与辽民百姓有关，但这桩桩件件也跟我家王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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