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树杪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飘忽不定,正如寒离此刻的心境。
冼夙夜还是第一次见寒离这般愕然失色,如此真切,一副若是强行逼问,便要哭出来的无助感,让他心中竟是有些不忍了。
他冷哼一声,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本王对你之事并不在意,小狸儿你只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要坏了燕王府的规矩就好。否则,可就不仅仅是被送给别人做男宠这么简单了。”
寒离自是知道冼夙夜所说的后果,唐棋在他第一天到王府时就已经警告过他,如果犯了错,恐怕唯有一卷草席是留给他的。
听到冼夙夜并没有要继续深究的意思,寒离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燕王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抬起那几乎快埋进胸口的脑袋,仰著脸,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就像一只正在向主人讨好卖乖的小奶猫。
“谢王爷!小狸儿一定会牢记的,绝对不敢犯!”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无比的真诚和乖巧。
冼夙夜看着寒离这副可人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竟是想要把这只“小奶猫”薅过来,好好地蹂躏一番,以弥补自己幼年时没能养猫的遗憾。
但他忍下了内心的冲动,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在等着他。
冼夙夜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你肚子里有些墨水,可会写字?”
寒离此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冼夙夜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那只紫色的眸子也随之闪了闪,“哦?那便写几个字给本王瞧瞧。”说罢,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寒离把放在桌面上的笔拿起来。
寒离见状,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拿,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动作,迅速将左手缩了回去,切换成右手去拿笔。
冼夙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当他看到寒离突然改变用手习惯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左利手?”
寒离心头一紧,他没想到冼夙夜竟然如此细心,连他是左利手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冼夙夜想忽视都难。
寒离怕是忘了,上一次给他擦背时,用的就是左手,事后肿得像只猪蹄的也是左手;还有那次在刑苑里,寒离不小心跌倒在他的衣摆下,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挥开他的……
面对冼夙夜的质问,寒离连忙解释道:“是……但是写字时习惯用右手。”
他也是临时想到,若是用左手写字,冼夙夜可能会对他产生更多的怀疑。
毕竟,一个暗卫能写得一手好字,这与他的身份实在有些不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平添事端的好。
听到寒离的回答,冼夙夜并未深思,这个解释听起来还算合理。
世道对于左利手的人确实存在诸多歧视。
许多习惯用左手的孩童,从小在习字时就会被强制要求改用右手。
更有甚者,不仅仅是写字,其他诸事,皆会被强行纠正过来。
寒离握着笔,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
突然间,他灵机一动,“唰唰唰”地在纸上快速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一脸讨好地将纸递到了冼夙夜的面前,“王爷,写好啦。”
冼夙夜接过纸张,定睛一看,不禁嗔笑出声:“你个马屁精。”
只见纸上赫然写着:王爷万古垂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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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屁拍得不错,但这字……实在是难以形容,简直是惨不忍睹。
“你这写得像狗爬一样的东西,居然还敢拿给本王看?”冼夙夜蹙眉,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寒离被吓得立刻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变得像蚊子哼哼一般:“小的……小的时候虽然在苏大公子身边伺候笔墨,但没有太多机会习字,而后又去做了暗卫,故而写得难看了些。”
作为一个暗卫,认识些字便足矣,他们是杀人的工具,又不是要去考科举,字写得再好有何用处。
当然,这些话寒离无法对冼夙夜说,他只能继续讨巧卖乖,“小狸儿绝对不是故意的,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开恩啊!”
寒离觉得他今天周身定是有神佛保佑,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都躲过了惩罚。
那他现在稍微偷个懒,少请一次罚,应该也可以吧?
冼夙夜不知寒离的小心思,只是觉得这人自从改叫“小狸儿”后,仿佛真的被猫儿附身一般,不仅声音变得轻柔婉转,连语气都听着让人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还意外的发现,寒离竟然学会了讨饶。
只是那一声声“苏大公子”叫得他心烦,“以后不准再提那个废物!”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短暂地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冼夙夜说的“那个废物”指的就是苏大公子。
尽管寒离并不清楚冼夙夜为何会突然对苏长俊如此反感,但他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应道:“是。”
只要能不被惩罚,燕王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然而,冼夙夜的下一句话却让寒离再次陷入了迷茫。
“既然你在本王这里当值,这一手烂字可不行,如何能代本王处理这些文书?”冼夙夜扫了一眼桌上堆放著的册子。
寒离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不不,王爷,这些都是机密要务,小狸儿可不敢僭越啊。这……这实在不合适,也不符合规矩。”
寒离觉得这一定是又在试探他。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一个男宠来处理?
燕王肯定还在怀疑他别有用心,所以才会故意让他进入南斋,想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寒离心中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来当男宠的,为何就是没人信他呢?
唐棋上次对他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警告他,这让寒离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这副模样,难道还不够像个男宠吗?
苏侯爷说他是白玉面、勾魂眼,天生就是男人喜欢的货色,难道是骗他的不成?
冼夙夜不容寒离拒绝,他面色一沉,严厉道:“本王说需要,那便是需要。不过……”话锋一转,冼夙夜的眉毛微微一挑,刚才那副疾言厉色的样子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既然你之前没有机会,那么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练习一下。本王相信,勤能补拙,在本王的教导下,定然能把你这手烂字练好了。”
寒离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看着冼夙夜站起身来,走到旁边那排满满当当的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扔向了自己。
寒离手忙脚乱地接住那薄薄的册子,定睛一瞧,竟是之前提到过的韩非子的《五蠹》。
“罚抄十遍,每写一遍交予本王查验,合格便抄下一遍。若是不合格……”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寒离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声就像鼓点般在胸膛里回响。
寒离的目光顺着冼夙夜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那把静静躺在桌子上的墨色短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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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夙夜,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想单纯的欺负寒离(但我是作者,我不能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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