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斋内,那只黑釉鬲式香炉正静静地燃烧着,一缕缕轻烟从炉中袅袅升起,缓缓飘散在空中。
黎峒运来的沉香,自来是香气清淑,如莲花飘蕊,浸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这种香味甘甜而不腻人,雅正且纯净,让人一步入房内,就仿佛置身于山涧云海之中,被那清氛所环绕。
房门半掩著,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缝斜斜地照进来,微飔吹过,带来一丝凉爽。
那阵裹挟著日光的柔风不仅吹散了香雾绰约的身影,也将那原本无人顾及的尘埃映衬得格外飘然。
只不过,南斋内的二人却是无暇顾及这般雅趣。
寒离正准备双膝跪地,摆出一个标准的受罚姿势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冼夙夜低沉的喝斥声:“难道想要本王蹲下来罚你吗?”
寒离微微一怔,这……受罚不都是这个姿势吗?
他有些无所适从地望着冼夙夜。
冼夙夜也不恼而是命令道:“去榻上躺着。”
寒离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靠在一侧的红木美人榻,立刻起身,迈步走了过去。
“去足衣。”冼夙夜又命令道。
寒离略微迟疑,但依然照做。
鞋袜尽褪,小心翼翼地爬上榻,露出一双玉白的足底,寒离听话的躺在了那柔软的锦垫上。
旋即便感到一阵茫然,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就在这时,冼夙夜的声音再次传来:“腿举起来。”
寒离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按照冼夙夜的要求,将双腿抬起,并用双手托住大腿,稳定身形。
冼夙夜看着寒离的动作,眉头微蹙,似乎对他的姿势并不满意,“半曲下来,这么高,怎么罚?”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话,立刻照做,将双腿稍稍曲了下来。
就这样,一令一动,仿佛回到了他初次伺候冼夙夜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任由冼夙夜摆布,而自己则像一个听话的布偶一样,从不反抗。
“不许动、不许躲,还是十下。”冼夙夜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在每一次开始前,他都会如此嘱咐寒离,似是要将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寒离的心底。
寒离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大腿,不敢有丝毫的晃动。
他知道,这与责手不同,腿部的幅度更大,想要控制住身体反而更加困难。
由于看不见……删……这让他的心里愈发的不踏实。
“……删……”
…… ……
冼夙夜信步走回桌前。
不知为何,寒离看着冼夙夜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种错觉——燕王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寒离挠了挠头:……这么开心?
冼夙夜的确心情不错,他发现,…………
寒离不敢去揣测冼夙夜的心思,只能无奈地从榻上爬起来。
他刚准备重新穿回足衣,蹬上鞋子,却听到不远处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穿了,反正等下还要脱。”
寒离:这……
冼夙夜让寒离拿了榻上的锦垫,直接跪坐在小几前。
寒离看了眼自己微微泛红的地方,有些纳闷。
……删……
跪了没一会儿,他那两只不安分的小脚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互搓了起来。
这种痒意顺着血液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而且愈发的强烈。他又不敢去挠,生怕冼夙夜不乐意。
寒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歪著头小声地问道:“王爷,……删……可还是没有练好,那该怎么办?”
冼夙夜原本正准备翻动手中的书页,听到寒离的问题后,他停下了动作,抬起眼眸,目光落在了寒离身后衣摆下那两只不安分的小脚上,嘴角微扬,轻呵一声,“若是都打肿了,那就打屁股!”
寒离听完,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去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耳尖也蹿上一抹红。
回想起初次到燕王府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其他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这王府里也待上些时日了,认识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听要被打……屁……股,羞耻感瞬间冒了出来。
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像小孩子不听话时,家长最爱干的事。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啊!
…… ……
……删……
终于在寒离第十张纸被退回的时候,冼夙夜叫停了。
“可以了,你回去吧,明日照旧。”冼夙夜漫不经心地说道。
寒离原本听到冼夙夜让他回去的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终于解脱了!
当他听到下一句话时,那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就被浇灭了。
明天还来?那他的脚底恐怕要肿成发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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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离: 骗子,神仙根本没醒!
“是。”他悻悻地应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正巧碰见唐棋走进来,对方侧身让开,还不忘告诉寒离,“小秋在院子外面等著。”
“多谢。”寒离微微躬身表示谢意,迈著艰难的步子往外走。
望着寒离有些蹒跚的步伐,唐棋在心里慨叹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进了房内。
“王爷,可要用晚膳?”唐棋对着冼夙夜恭敬地施礼问道。
“嗯,去备下吧。”冼夙夜放下手中的书,“另外,你去惊鸿院将今日南斋之事告诉云惊鸿一声,人,本王已经罚了,事情到此为止。那梅瓶便当作本王送他了。”
唐棋自然心领神会,他明白冼夙夜所指何事。
清辉院那件事是他一手经办的,来龙去脉他再清楚不过。
他也知道今日对寒离这没来由的惩罚究竟是为何。
白日里经过南斋附近的仆从并不少,而王爷又刻意敞开了房门,想必过往之人都能听得真切。
说不定,这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云惊鸿他们那里了。
唐棋正准备退出去,冼夙夜突然又?住了他,“等等,你去将本王那瓶琼疏膏给小狸儿送去。”
小狸儿?
唐棋不由得一怔,这是又改名了?
他也不敢多问,他们家王爷说得算,爱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
“可是檀神医给的那瓶?”唐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那瓶琼疏膏可是檀神医特意为冼夙夜调制的。
冼夙夜一眼就看穿了唐棋心中的诧异,他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那瓶药再不用就该坏了,给了他倒也合适。况且过些日子,那个檀老道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再向他要便是。”
唐棋听后拱手应是,心中却是在想:王爷,其实您没有必要跟我解释那么多。
他正欲转身,冼夙夜再次喊住了他:“明日记得让人将那小几换了吧。”
唐棋闻言,顺着冼夙夜的目光看了眼一旁的小几和杌子。
这东西不正是王爷今早特意吩咐人搬来的吗?
怎么这会儿又要换掉?
冼夙夜:“还有中午那个黄糊糊再给他送去一份,再让府医给他看看……嗓子。”
唐棋面上依旧肃穆,嘴角却闪过一丝笑意,躬身应了句:“是。”
待唐棋走后,冼夙夜微微眯起双眼,沉默片刻后,低声唤道:“今日谁当值?”
话音未落,只见门外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闪身而入。
那人黑衣黑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王爷。”
此人正是燕王府的暗卫首领,名唤白榆。
他掌管着府内以及其他城池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平日里鲜少露面。
尽管对方捂得严实冼夙夜仍是能够从对方的眼睛和身形上准确地分辨出其身份。
“嗯?”冼夙夜微挑了一侧眉,“怎么今日是你当值?”
“回王爷,白梧今日有些腹泻,属下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当值,便让他回去歇息一天。”
白榆的声音低沉有力,虽然音量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冼夙夜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白榆是他身边的第一个暗卫,这些小事,他完全放心交给白榆去处理,也不会过多地干预白榆对下属的管治。
“嗯,找个人去查查,这个寒离到底在苏家是什么情况?”冼夙夜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著那把匕首,若有所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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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院。
“小唐管事,您来了啊!快请进,我家公子身体有些不适,实在不方便出来迎您,还望您莫要见怪。”云惊鸿身旁那个身着绀青色袍子的长随,急匆匆地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满脸谄媚地躬身施礼道。
唐棋淡然地摆了摆手,“无妨,我就是替王爷传两句话而已,说完便走。”
那长随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连连点头应是,“您里面请。”
…… ……
待唐棋一走,原本一脸病容的云惊鸿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黯淡无光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一旁的长随见状,赶忙讨好道:“公子,您看,王爷对您可真好啊!一听说您被吓病了,二话不说就把那个姓寒的给罚了一顿。我听人说啊,那姓寒的被打得路都快走不了啦!”
他本也是打听到这个消息,刚刚正准备向云惊鸿汇报,谁承想,小唐管事先来了。
云惊鸿脸色愈发阴沉,他瞪了长随一眼,“你懂什么!王爷这么做,不过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罢了。”
“可王爷不是说还要送您梅瓶呢嘛?”长随刚刚在门外候着,听得并不真切。
这话让云惊鸿更加愤懑了,送什么梅瓶,燕王怕是全知道了。
唐棋那日将邵玉章和落雪身边的两个人都提走了,而且听说那两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想到这里,云惊鸿不禁有些后怕。
还好他是陛下送来的人,否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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