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厅的穹顶嵌著碎成蜘蛛网状的玻璃,血月的红光透过缝隙洒在菱形地砖上,每块砖面都映着扭曲的倒影。周明的皮鞋跟敲在砖面上,回音里混著齿轮转动的轻响——这是他第三次在镜厅迷路,明明记得进来时只有十二面落地镜,此刻却看见二十面镜子围成环形,每面镜中的自己都在做不同的事:有的在擦拭雕花匕首,有的在给苏晴注射药剂,还有的正把钥匙形戒指按进祭坛凹槽。
“不对劲。”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映出左侧镜子里的自己正在系领带,而现实中他根本没戴领带。镜中倒影的动作比他慢半拍,当他抬手时,倒影的手还停留在腰间,仿佛被无形的线扯住。
“周律师,你看这里。”苏晴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正盯着面雕花镜,镜中本该映出她的侧脸,却显示她的后脑?——那里有条三厘米长的缝合疤痕,而现实中她的头发完好无损。
林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镜厅中央的立柱,柱身刻着与祭坛相同的月相图,而在柱顶,悬著个青铜绞盘,绞盘上缠着的麻绳末端垂在地面,绳结还在轻轻摇晃,像刚吊死过人。“镜厅的镜子能照出‘另一个现实’。”他想起实验室笔记里的记载,“1990年的实验体曾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死亡场景。”
周明突然僵住。正前方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站在法庭上,对面坐着的不是当事人,而是戴乌鸦面具的法官,法槌落下时,面具人摘下戒指,露出无名指的半片钥匙刺青。而现实中,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著西装内袋,那里装着从地下室捡到的羊皮纸,纸上的绞刑图与镜中场景完全一致。
“碰不得!”林深的警告太迟了。周明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玻璃,镜中世界突然扭曲,麻绳从天而降套住他脖颈,绞盘自动转动,将他整个人吊离地面。他徒劳地抓挠脖子,却发现触碰镜子的手粘在玻璃上,现实中的身体毫无动静,只有镜中的自己在挣扎。
“周明!”苏晴扑向镜子,却看见镜中周明的脚下浮现出血字:“第三个祭品将死于自己的罪证”。林深的旧表在口袋里发烫,他看见镜中周明的西装内袋掉出张照片——是十五年前第七位死者的现场照,而照片里的尸体手腕,刻着与周明现在相同的抓痕。
“用强光!”林深扯下壁灯的煤油灯,将火焰凑近镜面。高温下,镜中麻绳突然断裂,周明的倒影摔在地上,现实中的他也随之跌倒,脖颈处留下道红色勒痕,而镜子表面,清晰地印着他五指的血手印。
“我……我看见自己在法庭上被绞死。”周明剧烈喘息,眼镜滑到鼻尖,“法官的戒指……和首位死者的刺青一样,而他的面容……”他突然指向林深,“和你父亲旧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苏晴的手指划过镜面,发现手印下方浮出小字:“每个镜像都是被封存的记忆”。她转头,看见另一面试衣镜中,年轻的周明正在焚烧文件,文件上印着“第七号实验体资料”,而他的无名指根部,赫然有半片钥匙形刺青——与他此刻揉脖子的手完全吻合。
“你早就知道山庄的秘密!”张强的怒吼从镜厅入口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迷彩服上沾著深谷的苔藓,后颈的条形码在血月下泛著荧光,“刚才在深谷石桥,我看见镜中周明在给戴面具的人递钥匙,而那些钥匙……”他举起染血的手掌,掌心躺着三枚戒指,“刻着我们三人的编号:05、06、07。”
novel九一。com
林深的目光落在周明西装袖口,那里露出半截褪色的条形码“05-03”——与实验室标本罐里第五号实验体的编号一致。“你是当年的实验体之一。”他的声音冷下来,“十五年前,你作为律师参与掩盖真相,现在又来销毁证据,对吗?”
周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没错,我是第五号!当年我收了‘X’的钱,帮他伪造第七号实验体的死?证明,而我的报酬,就是这半片钥匙——”他?下无名指的戒指,露出下面的刺青,“能让我在镜中世界自由穿梭,却也让我永远困在这个循环里!”
镜厅突然震动,所有镜子同时转向中央立柱。青铜绞盘开始自动旋转,麻绳垂落的长度正好到周明的眉心。苏晴看见镜中所有周明的倒影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将戒指按在立柱的月相凹槽上,而现实中的周明,正无意识地走向绞盘。
“阻止他!”林深扑过去时,周明已经握住麻绳,镜中世界的他将绳套套在脖颈,现实中的他同步做出动作。立柱突然发出蜂鸣,月相图亮起红光,周明的倒影在镜中被绞死,而现实中的他,脖颈的勒痕正在变成真实的伤口。
“他触发了镜厅的审判机制!”林婉的声音从镜后传来。她的机械义肢卡在两面镜子之间,手中举著从深谷捡回的军?,“十五年前,每个参与实验的人都在镜厅留下了‘罪证镜像’,触碰镜子等于承认罪行,会被镜中审判处决!”
苏晴突然指向立柱底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血手印,与周明刚才触碰镜子留下的完全一致,而手印下方刻着:“第三个祭品的绞刑,是镜中世界的开门钥匙”。她转头,看见所有镜子的倒影都变成了戴乌鸦面具的人,他们正通过镜面伸出手,抓住周明的四肢。
“救我……”周明的求救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镜子吸入,只剩下西装外套掉在地上,口袋里的羊皮纸飘出,上面新出现的预言写着:“当第三个祭品的血染红绞盘,镜中法庭将判处所有人死刑”。而在他消失的镜面上,浮现出他被绞死的画面,脚下的血字变成:“下一个接受审判的人,戴着07号的旧表”。
林深低头看向自己的旧表,表盘玻璃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纹,裂纹形状与周明被绞杀时镜中麻绳的弧度完全一致。苏晴抓住他的手,发现他掌心的钥匙图案正在渗出黑血,而镜厅的镜子们,此刻都倒映着同一个场景:戴白大褂的男人(与林深父亲相同)正在调试绞盘,而绞盘上的麻绳,正对着林深的倒影。
深谷方向传来石桥断裂的巨响。张强盯着镜中倒影,看见深谷底部的水面上,周明的尸体正在漂浮,而他的无名指根部,半片钥匙形刺青已经消失——那里只剩下道缝合的疤痕,与苏晴镜中倒影的后脑勺伤口一模一样。
镜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血月的红光。林深听见身后传来齿轮转动声,转身时,看见青铜绞盘上的麻绳正在自动缩短,而绳结的高度,正好适合吊死一个戴旧表的人。苏晴的尖叫混著镜面破碎声,她指向林深的倒影,那里的他已经被绳套套住脖颈,而现实中的旧表,指针正指向周明死?的23:07。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