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红光给庭院的青石板镀上层凝血般的膜。张强握著军刀的手沁出冷汗,刀刃在月光下映出他扭曲的脸——二十米外的雾墙边缘,几滩血渍蜿蜒成箭头,指向东侧悬崖,而血渍中央,是枚带着泥垢的脚印,五趾分开的弧度显示主人曾长期穿不合脚的皮鞋。
“跟上!”他压低声音,却发现身后无人响应。回头时,石拱门下的阴影里,林深和苏晴正盯着祭坛方向,周明的手电筒光束在石室门口摇晃,而林婉的白大褂衣角闪过转角,机械义肢的齿轮声混著血月的嗡鸣。
脚印在苔藓覆蓋的小径上清晰可辨,每一步都带着拖曳的痕迹,仿佛行走者拖着具尸体。张强的军靴碾碎片枯叶,腐殖质气味里突然混入铁锈味——和实验室浸泡液的味道一模一样。当他转过第三棵枯树,看见悬崖护栏断口处垂著半截绳索,绳头新鲜的切口在滴血,而下方深谷里,浮动着几盏幽蓝的鬼火,像极了地下室标本罐里的荧光。
“靠!”他的军刀劈向虚空,冷汗浸透迷彩服。脚印在护栏前突然消失,青石板上只有几滩血渍聚成镜面,倒映出血月的光斑在雾中跳跃,却没有任何倒影。他蹲下身,指尖划过血渍边缘,发现血迹里嵌著细小的玻璃碴——和实验室镜中世界的碎片相同。
雾墙突然翻涌,传来布料摩擦声。张强抬头,看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袖口露出的怀表链闪著银光。他追赶过去,军刀在雾中划出弧线,却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刀刃陷入虚无——那身影是镜中倒影,胸口的“X”形疤痕在滴血,而脚下的青石板上,正浮现出与他相同的脚印。
“出来!”张强踹向雾墙,却听见自己的回声从头顶传来。他猛然抬头,发现悬崖断口的护栏上,倒吊著个戴乌鸦面具的人,斗篷垂落如蝙蝠翅膀,面具下滴下的血珠正好落在他刚才发现的血渍上,将脚印染得更红。
当他再次低头,青石板上的脚印变了——原本的五趾脚印变成了六指,每个趾甲都嵌著黑色污垢,而脚印的方向,不知何时转向了他自己的倒影。张强的后颈骤然发紧,军刀刚要转身,就看见自己的倒影从青石板上站起,手中握著的不是军刀,而是雕花匕首,刀刃上的“07”在血月下泛著冷光。
“你不是人……”他的怒吼混著齿轮转动声。倒影的嘴角裂开,露出与管家相同的银牙,机械音从喉咙里溢出:“我们都是山庄的零件,张强队长——你未婚妻的手指,还在地下室的标本罐里泡著吧?”
雾墙突然散去,露出悬崖全貌。张强看见深谷底部有座废弃的石桥,桥栏上刻着与祭坛相同的月相图,而在桥中央,站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对着他,长发垂落遮住面孔,裙角染著与他未婚妻相同的血渍。
“小羽!”他忘记了恐惧,冲向悬崖断口。脚印在他脚下突然变得湿滑,青石板上的血渍竟变成了镜面,倒映出他坠崖的画面——而现实中,他的军靴确实踩空了,身体朝着深谷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断口处的绳索。抬头时,看见悬崖边缘站着戴乌鸦面具的人,正俯视着他,面具下传来怀表的滴答声。而在他手中的绳索上,缠着片带条形码的皮肤——与苏晴后颈的条形码完全一致。
“救……救我!”张强的嘶吼被血月的嗡鸣吞没。深谷中的鬼火突然聚集,照亮了石桥上的场景:小女孩转身,面孔是苏晴的幼年模样,却有着陈雨的眼睛,而她手中捧著的,是颗刻着“X”的机械心脏,正是林深旧表内的零件。
novel九一。com
悬崖边缘的面具人突然消失,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张强低头,发现深谷底部的水面上,倒映着山庄的镜像,而在镜像的三楼左数第二间,穿白大褂的男人(与林深父亲相同)正将什么东西抛向雾中——那是个金属盒,里面装着七枚钥匙形戒指,其中一枚正在他手中的绳索上闪光。
“砰!”绳索断裂的瞬间,张强瞥见悬崖边的青石板上,新的血字正在浮现:“第二个祭品的脚印,会走进镜中深谷”。而他坠落的方向,正好是石桥中央的小女孩,她张开双臂,露出胸口的条形码“06”——正是他未婚妻的编号。
当他坠入雾中,最后看见的是血月的倒影,以及倒影里自己的脸——不知何时戴上了乌鸦面具,无名指根部露出半片钥匙形刺青,而他的军刀,正插在林深的胸口。
地面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时,林深和苏晴赶到了悬崖边。青石板上的血脚印已消失,只剩下几滩水渍聚成镜面,映出血月破碎的光斑。苏晴突然指著水面倒影:“看!深谷里有座石桥,桥上站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倒影中的石桥上,只有张强的军刀插在桥面,刀刃上凝著黑色机油,而周围,散落着七枚钥匙形戒指,其中一枚正顺着桥面裂缝,沉入镜中世界。
“张强不见了。”周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手中拿着张强的手机,屏幕上是段未发送的视频:雾中晃动的镜头里,戴乌鸦面具的人摘下戒指,露出无名指的刺青,而刺青的图案,与林深旧表背面的齿轮完全一致。
林深捡起地上的玻璃碴,发现上面刻着行小字:“脚印通向镜中深谷,祭品将在桥中央重生”。他突然想起实验室笔记里的记载:1990年实验失败后,所有失败品都被抛入镜中深谷,而那里,是镜像体的诞生地。
苏晴的指尖划过青石板,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新的凹痕,连起来是串数字:0615——张强未婚妻的死亡日期。当她抬头,发现血月的红光里,深谷雾墙中浮现出无数人影,每个都戴着乌鸦面具,而最前方的人转身,露出的面孔,正是刚才还在石室的林婉,她的机械义肢上,缠着张强的迷彩布条。
“我们必须下去。”林深握紧苏晴的手,发现她掌心的钥匙图案正在发烫,“深谷里的石桥,可能是连接现实与镜中的最后通道,而张强的脚印消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第二个祭品,被镜中世界吞噬了。”
苏晴突然颤抖,指著悬崖边缘的雾墙:“你看!雾里有脚印在移动,是张强的军靴印——但方向是从深谷往山庄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借着他的脚印,从镜中世界回来了……”
话音未落,雾墙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林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看见张强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迷彩服破破烂烂,后颈处贴著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在镜中找到了小羽,她的心脏,在祭坛的凹槽里跳动”。
当林深伸手触碰他肩膀,张强突然抬头,眼睛完全变成镜面,倒映出林深惊恐的脸后,有七个戴面具的人正在靠近,而每个面具人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半片钥匙形戒指——包括林深自己。
深谷底部,石桥传来断裂声。苏晴看见镜中倒影里,穿红裙的小女孩举起了机械心脏,而心脏表面,正刻着林深的旧表编号“0715”。血月的光芒突然增强,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青石板上,形成与祭坛浮雕相同的图案:第七号祭品跪在中央,周围六个影子捧着心脏,而每个影子的脚下,都有双正在消失的脚印。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