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丹明问过邓玉函之后,只见那邓玉函微微拱手,然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几步。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就好像对这个五十来岁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紧张的时刻,而是一场他精心准备的表演。
当邓玉函走到众人面前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笑容既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的每一个人,似乎在审视着他们,又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知。
在环视了一圈之后,邓玉函终于缓缓开口了。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著头脑:“楚自微而浸盛,楚方盛而已衰。盖蛮夷之强,未有久而不替者,此天理之常也。”
丹明的脑海中迅速开始转换这句文言文的意思,而其他人则面面相觑,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文言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丹明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时,魏忠贤突然发飙了。
他怒不可遏地指著邓玉函,破口大骂道:“你这杂碎!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话?”
然而,面对魏忠贤的怒骂,邓玉函却表现得异常淡定。
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气恼,反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似乎魏忠贤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见他再次对丹明拱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可想知道,草民从何处知道此文?”
丹明完全没有预料到邓玉函居然敢对自己发难,但自己却是真的不知道这段文言文的出处。见刚才魏忠贤的激烈反应,丹明便心下稍安,小声问向魏忠贤:“大伴,这段文章出自何处?”
邓玉函见丹明在与魏忠贤窃窃私语,便大声说道:“陛下不用担心焦虑!”
他也像是龙华民之前一样,在帐中开始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此文章,出自《永乐大典》!”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明朝对于《永乐大典》的借阅管理非常严格,寻常人都不能借阅,更何况这西洋人?
如此说来,丹明又开始了思索,这些传教士是真的有手段读到大明的典籍了。
可究竟是哪个环节会导致这些典籍外流?
丹明相信位于京城的皇史宬应该不会出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存放《永乐大典》的地方就应该是应天的文渊阁了。
而就在这时,魏忠贤回身对丹明行礼之后说道:“此人应是参与过应天教案,故而见过文渊阁藏书。”
“应天教案?”丹明面对这个之前他从未了解过的词语,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追问道:“大伴,给朕讲讲吧。”
魏忠贤立刻回答道:“回万岁,这确实是沈?沈文定公在万历四十四年发起的教案。当时,他下令捕杀了许多教士,这些人也进行了激烈的抵抗,甚至还烧毁了不少应天的官邸。”
丹明听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这些教士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是非常温顺、逆来顺受的人,就像“如果有人要打你的左脸,在他打了之后,就将把脸伸过去”那样。
丹明接着追问魏忠贤:“既然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连官邸都敢烧,那为何不将他们彻底捕杀呢?”
魏忠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回答道:“回万岁,这主要是因为当时有徐光启、李之藻等人极力保护这些教士。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魏忠贤抬头看了看丹明的脸色,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解释道:“再加上神宗和光宗接连驾崩,朝廷内部局势动荡,所以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下来了……”
丹明见魏忠贤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直接打断他,说道:“于是便没有彻底清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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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拱手,低头不语。
?明颔首,已经明白了,这些人应该是趁著当时整个应天都陷入大乱。反而在李之藻等人的帮助之下,玩了一手灯下黑。肆无忌惮地将应天文渊阁的大明典籍窃走了。
他思索著,联想到朱由检和这些十字会的教士关系匪浅,而张皇后手里的甘露饮便是来自朱由检。他的心中,关于神宗和光宗的接连驾崩,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一瞬间,?明整个人汗毛倒竖,望向了魏忠贤,直直地盯着魏忠贤的眼睛,问道:“大伴,这秦良玉的白杆兵,还有多久能到?”
他想到京城里面,主要的部队应该还是禁军,而且根据前身的历史知识来看,此时阉党势大,应该绝大多数的禁军都在阉党手里。
于是,他接着问魏忠贤道:“若是朕现在要禁军过来,大伴能调婖多少能指挥得动的?”
魏忠贤略一沉思,意识到?明准备做什么,整个人也有些发抖,回答道:“几乎所有禁军都可以服从万岁的命?,最快的,不消一刻便能到达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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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楚虽抗衡,而其国实起于弱,楚自微而浸盛,楚方盛而已衰。盖蛮夷之强,未有久而不替者,此天理之常也。”
此内容疑似某国国会图书馆藏本《永乐大典》·明嘉靖隆庆间内府重写本,卷之一万九百三十四,原文内容。
沈?《参远夷疏》(见《破邪婖》):
“妄言天堂地狱,诱惑愚民……私习天文,妄干历禁。且其党类日增,潜住各省,踪迹诡秘,恐酿大患。”
“劝人但奉天主,不可祭祀祖先,是教人不孝,背灭伦理。”
徐光启《辨学章疏》:
“……以保救身灵为切要,以忠孝慈爱为工夫……其法能?人为善必真,去恶必尽。”
《明神宗实录》:
“礼部侍郎沈?奏:‘西洋人庞迪我等,倡为天主之教,诳惑愚民……乞敕下巡城御史,逮治驱逐。’上命该部议奏。”
会士曾德昭《中国通史》:
“官员指控我们意图颠覆帝国……教堂被拆毁,信徒被鞭打,神父们被迫藏匿于信徒家中。”
黄贞《破邪婖》:
“(西教)乱我圣贤之教,弃我君臣父子之伦,其祸甚于杨墨、佛老!”
此为关于小说中所言的教案的相关史料内容。
部分记载中存在沈?、沈淮姓名混淆的情况,故笔者认为,此段记载失真极多。
但《参远夷疏》中沈?罗列出的各种罪状,可以与利玛窦、汤若望、龙华民几人的主张对应。
故小说内容如此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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